红皮鞋——这样的爱
1
有着美好的弧度，有着优雅的形状，只有小指头般细的半高跟婷婷而立，白
色的灯光照着，艳丽的红色闪耀着绚丽的色泽！
我的视线被展柜里的它深深吸引，无法挪开一分。好想要……
“你好端端的要红色的鞋子干什么……”好多年前妈妈的话响在耳边……！
“讨厌！妈……！哥他偷穿我的鞋子。”妹妹的哭叫声也在此刻在耳边蜂鸣。
想忘掉的事情一件件的又浮出来，我的脑子里转的都是些悲惨的往事。那一
张张充满厌恶之色的脸，一个个从我眼前转过去的恶毒眼神……被骂、被打，被
同学轻蔑嘲笑，为的，都只是……我想要一双红色的鞋子的欲望。
“先生，是想买双漂亮的鞋子送女友吗？”大概是我站在这里太久了，导购
小姐用职业的笑容向我询问！
我有些不知所措！“啊……！我，我想买……！”眼睛依然舍不得离开那双
鞋子，慌乱间，我说出想要买……！能吗？我真的能买吗？真的有勇气买下它吗？！
导购小姐拿起我一直在看的那双红皮鞋。“先生是喜欢这双吗？这双只剩下
一双了，要是先生想要的话，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不过这双的鞋码是40的，有
些大……”
“我买。”快速的，我用了我自己都会觉得诧异的坚定语气。
没过三分钟，我拿着装着那双鞋的手提袋离开了商场。胸口被急如雷鼓的心
跳撞击着，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公寓。
坐在床上，我发着抖久久的只是把那个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却没有勇气打开
它。那里面，装的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想要但却是一直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买下了！
我真的买下它了……！它是我的了！我的鞋子，漂亮的红色鞋子……！我的……
为什么想要一双红皮鞋呢？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从小时侯起，我的视
线就会放在女生脚上的红色的鞋子上。就象是一个魔法一样，长相再平凡的女生、
甚至是丑陋的女生，只要她穿了双红鞋子，我就会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女生，然后
我就会想，要是我也穿上那种颜色的鞋子，会不会也能变得漂亮些？这样的话，
妈妈是不是能把疼爱妹妹的慈爱分给我一些？如果我也能有一双红色的鞋子……
我偷穿过妹妹的红鞋子，妹妹发现后哭叫着骂我，用那双鞋子打了我的脸。
妈妈没有理会我被打伤的脸，只是很心疼的去安慰妹妹，妈妈不仅惩戒的打了我
一顿，还把那双鞋子扔了，说是那鞋子脏了。她骂我不要脸，不知羞耻，她说她
怎么生出了我这种孩子。
从那次以后，我只能用一种近似饥渴的心态看着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红色鞋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要一双红色的鞋子？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男的？！
在我的少年时代，为了我不能得到的红鞋子，我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好
想要！就是想要！可我不能……
我长大了！看着女孩子们穿着红色的鞋子配上花枝招展的衣衫，我的视线里
一定充满了羡慕。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就不能穿那种漂亮的鞋子！我知道我不
该总是去注意女孩脚上的鞋，可它那么漂亮……
我呼吸急促、微颤着双手打开盒子……好美！
细瘦优雅的鞋尖，纤细的编织鞋带，线条迷人的俏丽鞋跟……！我脱下脚上
的黑色皮鞋，将它套上我的脚。
很合适！不大不小，我的脚完全收纳在亮丽的红皮鞋里！没有穿袜子，我的
皮肤很白，白色的脚红色的鞋，我的眼前一阵晕旋，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泪
险些流下来！我的鞋子，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红鞋子……
看着看着，好象有些不协调的感觉！仔细的看，仔细的想，原来问题出在我
的西装裤上。急忙脱掉那条碍眼的长裤，露出我瘦削的双腿。没有浓重的汗毛，
没有男人该有的肌肉纠结，我有的，是一双比女人还要笔直秀美的腿！上高中时
有一次，有个男人一直色色的盯着我的腿，说是比女人的还美……那次我被吓坏
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穿过短裤……！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副很美的景色。修长白皙的双腿，细致的脚踝，典雅却耀
眼的红鞋……！我忽然失去力气跌坐在床上。
不！那不是我！那个裸着下半身却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是个男人！
我捂住脸忍受着窒息的感觉！不，我不是女人！我穿着女人的鞋子，我有比
女人漂亮的腿，可我不是女人，那个镜子里的人……
是个男人！
2
我把鞋子放进了柜子深处，只有在偶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看。毕竟，那不
是我能穿出去的东西。可我再也忘不了那时的感觉，忘不了穿上红皮鞋时我的美
丽！
从那天之后，又过了好久。一天，同事小张请我帮忙去取一件他订购的衣服。
下了班，我直接来到那家商店。直到我从店员受里接过衣服，才发现那是一件女
装。是给他妻子买的吧！为了确认衣服没有品质问题，我打开了包装。
浅橘色的长裙，领口由一圈白色的玫瑰饰物装饰，很大的裙摆，腰上是一条
白色的装饰宽皮带。宽口的七分袖，袖口也有一圈白色的玫瑰饰物做装饰……好
漂亮啊！我偷偷在心里感叹。仔细的确认衣服没有任何不妥，我将它带回了家。
把裙子放在床上，我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抚过领口及袖口的玫瑰装饰。对着镜
子，拿起裙子在身前比了比……为了能看出效果，我脱去衬衫和长裤，然后取出
被隐藏在衣柜深处的那双红色皮鞋。衣服小了些，我无法把它穿在身上，将它比
在身前，我穿上我的红色鞋子。
我的个子只有173 公分，算不上高，身材瘦削，肩膀也不宽。我是那种会被
人比喻成文弱书生的类型。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交不上，从女同事的口
中得知，我沉默寡言的性格加上瘦弱的外型无法让女人产生安全感，所以，我才
会孤寡到现在。其实是无所谓的，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女朋友。
我除下度数不深的眼镜，仔细端详镜子里的人。浅橘色的长裙，艳红的高跟
皮鞋……衬托着白色的脚背、修长的小腿。除下眼镜后，我脸上的五官越发的清
晰。瓜子脸上有着不粗却也不甚黑的眉、微长的眼睫、略圆的眼型、秀气的鼻梁、
偏白的薄唇……要是我的头发再长一些，眼神再明亮些、唇瓣再厚些、脸型再丰
满一些……慢慢的，我的脑海里绘出了一个象我又不象我的女人的脸。
女人……如果我是个女人……？！在镜子前，我失神良久。
成为女人，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买了不少女性才会读的杂志，从
中，我知道了女子服饰的搭配，化妆的技巧，甚至知道哪个牌子的化妆品更好。
我用闲暇的时间以“给女友买”的借口买下了大量的女性服饰、化妆品、保养品
……还有一顶假发！每天下了班，我总是兴冲冲的回到家摆弄这些东西。我学会
了用化妆品把自己的脸变得柔美，各式的裙装、套装让我有了各种不一样的风情。
镜子里的我，不再是那个平板无趣的瘦弱男人，而是一个堪称美丽的花样女子！
为了搭配我最爱的红皮鞋，我买的衣服都是明亮的颜色，只有一件长裙是黑
色，可我很后悔买下它，因为穿着它，我觉得自己像个巫女。
我模仿女人的走路方式、举止神态，说话的语调。可后来我发现我的声音意
外的是很明显的低沉的男声，无论我如何发声，听起来还是能辨认出是个男人的
声音，竟管我的外型已经很象女人了！
很久以后，我曾经认真地想过，如果我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玩着男变
女的游戏，那我是不是会就这么平静的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老死？！如果我不是耐
不住新奇的心理穿上女装去逛街，那我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他？！如果我没有遇见
他，如果我没有就这么轻易的爱上了他，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可以没有痛苦、没
有哀伤的不起一丝波澜的悄悄度过呢？！
…………！！
那天，我终于在夜晚穿着女装踏出了家门。出门前，我仔细的审视自己。衣
服搭配的很好，红色的鞋子也擦的很亮，脸上的妆勾勒的非常完美！我冲着镜子
里的女人露齿一笑，眼神里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妩媚！这一刻的我，是个女人！
挎着小手包，我离开了家。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缓慢的前行着，留意着不时向我瞟来的眼光。穿着女装
的我，仍是比一般的女人高了一截。不少男人看向我的眼光里，夹着欣赏的意味。
我开心极了，他们看到的是个女人，但他们不可能想到在这个女性外表下的，是
一个男人的躯体！
女人装束的我是快乐的！白天工作中的压力，同事带有恶意的调侃都被我抛
诛脑后。我毫不掩饰的笑着，以女子的姿态游走在夜晚的街上。象是灰姑娘的魔
法，我在另一个身份里快乐着！
由于我的声音太容易暴露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从不在穿女装时说话。用女人
的样子出现在人前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女
装对我来讲已经很习惯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过，我有一天也会遇到流氓的调
戏。
回家时为了走近路，我走进一个晚上没有多少人的公园。长到这么大，从没
有被流氓围住的经验，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个流窜着不良气息的人，我一时
也被惊慌的情绪所摄。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我可是男人啊！可又忽然
想起现在的自己是个穿着女人衣服的模样……！
没有时间想更多的了，三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得邪气的向我靠近。
3
我害怕极了！
单身女子在夜晚出门本就不是件安全的行为，我竟忘了这一点！三个流氓将
我逼至一旁，直到我跌靠在一棵行道树时才停下，此时的我却已经无路可退。本
就人烟稀薄的公园里，这个角落除了我只有眼前这几个流氓。我想大声呼救，可
为了遮掩喉结而系在脖颈上的锦帕此时就象绳索一样让我无法发出声音。若是出
声呼救，让人发现我是男人的话，我就不能再扮成女人的样子出现在人前了……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我苍白着脸一直没有说话，害怕的抖着身躯。他们见我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
音的样子，象发现新大陆似的淫笑起来。“原来是个哑巴啊！哈哈！可惜了这么
个漂亮脸蛋儿。”
他们的动作开始放肆。挥开一只探向我的脸的手，我妄想着逃脱。谁知我才
刚转身，一双手臂从我的身后抱住我拖向后面的树丛。我努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
不开。另一双手似等不及般摸上我的腿，顺着大腿直直的抚向我的腿间……！不
要！会被摸到那里……忽然间，我不知从哪里夺回了力气，猛力挣脱锁住我的手
臂，一把将那即将摸到我腿间的手的主人推倒。趁着那几个人一瞬间的错愣，我
拔腿向前狂奔。
逃开这里！快逃开这里！不然秘密会被揭穿！快逃……！
我的心脏无规则的疯狂跳跃，脚步凌乱的向前奔跑。短小的一字裙限制了我
的步伐，高跟鞋也令我的脚步踉跄不稳。我不敢回头，然而身后追击的声音却越
来越近。
不要！我不要！不要打碎我唯一的魔法……！不要让我在星空下变回男人…
…！害怕被揭穿真相，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为什么老天不
肯放过我……！
身后的脚步声近在耳畔，我的手臂被抓住的刹那我绝望的几乎窒息。这一回，
我的手臂被紧紧的钎住，脸也被重重的刮了一掌。三个被我逃跑行为激怒的流氓
粗鲁的抓着我，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些什么。我的眼前被泪水模糊着，四周的景物
不真切的在眼前晃动，我悬挂在昏迷的边缘什么也听不清，我只知道自己这回是
完了……！
然而接踵而来的一切象是梦一样的发生了。神智有些不清的我突然被扔在了
地上，我听到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和疼痛时发出的呼声……然后是脚步的离去声，
再然后，有只温暖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匍匐在地的我。
恍惚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焦距，我渐渐看清了面前的青年。帅气的短发，硬朗
的五官，朴素的白衬衫牛仔裤加上运动鞋，一眼望去便能知晓是个性格和善开朗
的人。三个流氓已经不见了，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有一些残留的些微打斗过的痕迹，
是被他赶跑了吗？
“你没事吧！……喂！小姐！你说话啊！”
他加重力道的摇着我。凭本能的，我知道他是安全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我栽入他的怀中。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我放心的在这个陌生人怀里哭泣。
他象是被吓了一跳般的无措。好一会儿，他的双手才轻轻的圈上我，缓慢的
拍着抽噎不休的我的背脊。
等到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他的衬衫已经被我哭湿了一大片。看着青年无所谓
的笑容，我反而羞惭的不知该看向哪里。看他用手指拎起衣服潮湿的部分抖着，
似乎是想让风吹干。我这才突然醒悟的掏出面巾纸用力的擦上他的衣服，可是面
巾纸禁不住我用力的擦拭，很快的，他的衣服上多了许多湿掉的碎纸屑。
他婉转的阻止了我想继续用面巾纸擦去碎纸屑的意图，站起身用手将碎纸屑
拂去，然后他向我伸出手。“你能站起来吗？有没有扭伤？”我摇摇头，任他拉
着我的手站起来，我拂去身上的尘土，冲他感激的笑笑。
“厄……你的嗓子是不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我，看来也是把
我当成了哑巴。我把手放在喉咙上冲他摇摇头。又指着耳朵冲他点了点头。
他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不能说话，可是能听见对吧！”我又点了
点头。他愉快的笑了。“这就好，不然我可不知要怎么和你沟通呢！那，你会写
字吗？”我依然点头，他长吁着气，“那就更好了，太好了……！”在我不明白
他嘴里说的“更好了，太好了……”是什么意思时，他再次询问我。“小姐你住
哪儿啊？我送你回去！那个……请你千万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这么
晚了还在街上很不安全，我只送你到你家附近，我可不是居心不良……！”生怕
我会误会他，他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不少请我放心之类的话。
长到这把岁数，我还是头一次感到有个人真的在关心我，对我而言还是个陌
生人的他竟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我拉住他的袖子微笑着摇摇头，在他不明所以
的眼神下，我拿出纸笔写下一个居民区的地址递给他。
他又笑了！虽然是黑色的夜晚，可我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阳光！为了不引起
我的尴尬，他在离我有一臂距离的地方陪着我默默的走着，只是偶尔在我回头看
向他时给我一个微笑，却没有再说话。
走到我所写的地址，在能看到居民区的大门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示意他送到
这里就可以了。我在纸上写下“谢谢你”三个字递给他，他看了只是不在意的对
我说了声“别客气，以后要注意安全！”我再次点头向他表示感谢后转身向居民
区走去。走出了十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追来。
他追上我，用忐忑不安的表情对我说：“那个……我明天，可不可以再见到
你？！……我知道这么说很唐突，可我……我就是很想再见你……！”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有期待，有不安，有着更多的不确定。然
后，我笑了！一定是笑得很漂亮！在他的眼神里又包含进了一抹惊艳。我拿过他
手中那张写着“谢谢你”的纸片，在背面又写下了“明晚8 点，XX商场门口见！”
他欢喜的攥住那张纸片，止不住兴奋地说着“我一定会准时到……！一定……！”
4
我恋爱了！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那个在黑暗的公园里救了我的男人，现在成了我的恋人。他叫卫海，只有二
十一岁，比我小了近九岁，现在还是个大四的学生。我从来没想到过，一个和我
同性别的人的怀抱竟是如此的温暖，能够如此的令我留恋。我常常依偎在他的怀
里听他的心跳声，强壮、平稳的心跳声是让我能够安心的证据。就这么的，我轻
易的爱上了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我也是个男人。
每天晚上，我和他的身影穿梭在电影院、商业街等地。我不能说话并不能影
响我和他的感情进展。卫海很体谅我，他总是说些有趣的事情逗我开心，他说他
喜欢我的笑容，纯纯净净的，象个天使！
我和他在一起时，大部分的花费开销都是由我付。卫海只是个学生，他的那
点儿钱实在很有限。我有一份收入颇高的工作，我告诉他我的家境富裕，请他不
要觉得用我的钱会有失面子。他虽然开始时有所抗拒，但最后还是顺了我的意。
我越来越爱卫海！刚开始只是挺喜欢他，想在夜晚游荡时有个人能陪伴！渐
渐的，他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我已经不能没有他了。我开始害怕了！怕他
有一天知道我其实是个男人时会离开我！会的！他一定会的！
他只知道我的名字和电话，我的住址、工作他都不知道。
谢嘉文，是我的名字。我告诉卫海，我的名字是谢嘉，而他总是亲密的叫我
小嘉。他从不主动的问我有关我的私事我也从没想过要过问他的事情。我更精心
的装扮我的外表。我变漂亮了！卫海近来总是夸我越来越美了！他刚认识我时以
为我只比他大两、三岁，而现在，他说我的模样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十岁。最近卫
海看着我的眼光里有着越来越浓郁的眷恋，所以当他吻了我时我没有躲开。他痴
然地捧着我的脸喃喃低语。“我的小嘉……你能明白我有多爱你吗？我的小嘉…
…我的天使……！”
我只是被动的被他紧拥在怀里，卑鄙的享受着他的爱情。当我脱下女装时，
他还会这么对我说爱我吗？！我有足够的勇气对他说出我不是哑巴，而且还是一
个男人吗？我会这么做吗？我真的敢这么做吗？！
我的双手回拥住他，悄悄的对自己说，再瞒着他一段时间吧！再过一段时间，
就让小嘉消失吧！等我回到原来的生活，这段日子、这段恋情，足够我回忆一生
了……！卫海他会伤心一阵子吧！但他还年轻，等他遇到另一个好女孩时，很快
的，就能忘记我吧！就让小嘉成为他的一个渐渐遥远的记忆吧！想到他有一天会
忘了我，我的心宛如被刀割般的痛苦不堪。
决定了在不久之后结束这个已经脱轨的游戏，于是我更加珍惜和卫海在一起
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无情的时间仍然飞快的过着，我抓不住时间，更抓
不住自己的心。
我爱卫海！想不通我为什么会那么爱他！我工作时想他，下班后就想立刻见
到他。我甚至想亲口用自己的声音对他说声“我爱你！”
每天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西装换上漂亮的女装。我已经能用十分钟
打点完毕我的脸，长长的假发被我梳理成各种发型。我把自己装扮得越美，心里
就越是酸涩。还能有多久，我和卫海在一起的时间还能有多久？！我不停的问自
己，爱他，已经爱到不能没有他，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他？！对他说吧！说出欺
骗了他的事情，说出我有多爱他，爱到忘了自己是个男人，用一颗女人的心在爱
他！
我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卫海似乎也察觉到我有很重的心事。
“怎么了？小嘉！你是不是在为什么事为难？！”他时不时的就会问我这句
话。“我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到时我会去找份好工作，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好
好打拼的。……你到底在为什么事为难啊……？！”他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我，
但也时常为无法消除我的心事而无力。不想让他看见我因悲伤而紧锁的眉头，我
埋首在他的胸前摇头。卫海在这个时候只是叹声气，“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别说
了。有我在你身边呢，没什么可担心的……！”
卫海每一次的温柔都令我想哭，可我不敢在他面前掉泪，只能回给他一个牵
强的笑脸。他体贴的搂紧我，亲吻着我，说着让我安心的甜蜜的话！我们约会的
地点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市区，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我们找到一个听不见城市噪
音的清幽公园。这里的游人很少，我和他最喜欢坐在儿童游乐区对面的一个长椅
上吃零食、聊天、看着对面游玩的孩子！他老是爱对对面玩耍的孩子指指点点。
一会儿说这个小孩很可爱，一会儿又说那个小孩很讨厌，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
他会有一个世上最棒的孩子……！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被彻底的冻结了！
他，想要一个世上最棒的孩子……！
5
我每天都在对自己说，今天吧！就在今天和他断了吧！今天不要再去见他了
……！每天都在说，可我每天回到家还是会换上了漂亮的女装踏出门。在看见卫
海时的一刹那，我用一整天积蓄的决心就象退潮的海水般瞬间无踪。我每天都在
想着和卫海分手，可每天仍是在夜晚去见那个我深爱的人。
这几天，我发现卫海心神不宁的时候逐渐增多，我若是问他，他也只是笑笑，
冲我说声没事。很想问他是不是在为我的事烦恼，可仔细观察他的举动又不太象。
又过了几天，谜底由一个电话揭晓了。我和卫海正在吃晚饭，他的手机突然
响了。卫海接通了电话，说不到一句就突然脸色大变。
他起身站在不远处的窗旁继续说着。我隐隐约约只听见他说了“不能再晚几
天……”“真的要来不及了吗……”“让我再想想办法……”几句话！
卫海重新坐回餐桌，他半天没有说话，我也不知该不该问他刚才是怎么了！
一顿饭我们两人都没吃多少。离开饭馆，他和我照旧散步游走。但是卫海的话很
少，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在低头冥思，眉头间的忧虑很是浓重。
不到十点，卫海就说要送我回家。平时不到十一点，他是不会说送我回家的，
今天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反常。我听了他的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挽着他的手
臂走向回家的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再多一些，也不想就这么和他分别。
我在纸上写，“我能帮你什么忙吗？”他看了后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件事，
我想自己解决。谢谢你，小嘉！”他冲着我温柔的笑笑，我的心立刻暖暖的。他
是不想让我担心吧！我很想告诉卫海，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要是为了
他……！
第二天，我还是在不停的说服自己不去见卫海，但我还是象往常一样的去了
约会地点。这天，卫海来迟了。
在我不停的揣测卫海为什么来迟、甚至已经担心到怕他出了什么祸事时，他
来了。卫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象是一路跑来的。我掏出带有茉莉香味的面纸
帮他把额头的汗水擦去。他的脸色很不好，淡淡的黑眼圈说明了他昨天并没有好
好休息，他……究竟在忙什么？！
“小嘉，……现在只有、只有你能帮我了……！”卫海突然握紧我的手臂焦
急的说。
帮？！我能帮他？！只有我能帮上此刻的他……我的心，竟没由来的泛上一
阵喜悦！我用眼神问他，“怎么帮你？！”
卫海看着我，眼里不停的闪烁着矛盾的神色。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
说：“小嘉，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我有急用……！”说完，卫海把脸撇
开，开口向我借钱这件事，好象深深的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现在有急事需要一笔
钱，这几天卫海就是在为这件事烦恼吧！还没等我作出答复，卫海就再次对我急
忙说道：“算了，小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提过吧！对不起，我不应该向你张这
个口的。我今天不能陪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我再来找你……！”卫海边向
我道歉边走离我的身旁。
我快速的拉住他的衣摆，卫海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我。我抱住他的一只手臂，
在确定他不会把手抽离之后，我在纸上写出一行字。“我借，你需要多少钱？”
“小嘉？！你……！”卫海的眼眶居然有些红了，我想，这笔钱可能真的对
他会有很大的帮助。我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需要的钱数。他看着我，
深吸了口气说出一个对我来讲并不是很大的数目。“两万块。”
两万块，对我来讲不过是四、五个月的薪水罢了。我平时的花用不多，钱，
自然而然的就积攒了下来。在我的帐户里，两万块只是十分之一而已。
“明天我就把钱交给你！”我在纸上写下。
“小嘉？！……”卫海惊喜的看着我，一把把我紧拥进怀里。“谢谢你！太
谢谢你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笔钱是要干什么。等我把事情办完，我再源源
本本的说给你听。”卫海的感谢听在我耳朵里，让我感到此刻的我对他是多么的
重要，我开心的笑了！真是的，我怎么会想要离开他呢？！我是这么的爱他啊…
…！
第二天，我一下班就冲进银行提取了两万现金。回到家我匆匆换过衣服就来
到和卫海相约的饭馆里。卫海已经等在那里了。我把手上的纸包递给他，他拿着
纸包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把钱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我们静静的吃完饭，卫海搂着我
的肩膀来到那个幽静的公园。看着已经很眼熟的几个孩子在对面的游乐区玩耍，
卫海握住我的手说：“小嘉，再过几年，我们也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来这里玩。
他在那里玩，我们就还坐在这里看着他，你说好不好？”他看着我的眼神含里着
令我迷醉的深情！我忘了我的身份，点头的瞬间，我笑着流下了眼泪，而他，倾
过身吻住了我。这一刻，我满怀幸福的搂住他，我知道，他是深爱着我的！
再美好的夜晚，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卫海送我回到那
个居民区的门口。我一再的回头向他挥手，他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有着温柔的
笑意。
放弃了想离开卫海的念头，在几天之后的约定之夜，我准时来到了闹市区中
的相约地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感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一天，卫海
没有来。
6
卫海象是消失了般不再在我面前出现。
一天、两天、三天……！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不能准时来见我。
我又想起他说的那件要去办的重要的事，也许事情还没有办完所以他不能来见我。
我每天仍然到那个地方去等他，连续了一个月，我还是等不到我思念的人。
我不放弃的继续等着卫海。等待他有一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又一个月过去
了，我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我熟悉爱恋的身影。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拿着我的钱消失无踪，他……骗了我。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卫海，你为什么还要花心思骗我呢！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吗？！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啊！回来吧，我好想你！
我哭了！
在我决心不再去等他的那一天，我站我们约定的路灯下哭了！泪水一滴滴的
落下，我仍是痴痴的站在那里，张望着每次他来的方向。也许……也许，他会来
的……！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等着。路上的行人有不少都在回头看着我，我从众
多的陌生面孔里寻找着，想看到那张我想着念着的面孔。泪水润湿的双眼不停的
眨着，生怕看漏了那张镂刻心版的面孔。我哭着，寻找着……然而，当十二点的
钟声敲响时，我绝望了！
我把所有的女装都收进了柜子，然后捧着那双我珍爱的红皮鞋失神良久。为
了穿上这双鞋，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爱上了一个男人，
可最终，我还是被抛弃了！看着这双鞋，我又流下了泪。我注定是不能被爱的吗？
连爱人也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狠狠的，我把鞋子摔在墙
角，想着那个骗了我的男人，我只能无助的失声痛哭。
生活又恢复到以前的轨迹。我每天上班、下班，然后独自在家里看看书、发
发呆……！无聊又单调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在继续着。我还是会想起卫海，想起我
那只用两万块就换走的爱情。在夜深人静时想得更厉害。总是睡不着觉，我不得
不开始借助安眠药，渐渐的，安眠药成了我生活里的必须品。很讽刺的是，在入
秋的季节里，我连续收到了两次同事的喜糖。看着他们炫耀的把结婚照片带到公
司里四处示人观瞧，我竟连声恭贺的话都说不出。
“我们也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来这里玩……”
“我的小嘉……你能明白我有多爱你吗？我的小嘉……我的天使……！”
“我会有一个世上最棒的孩子……”卫海从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深
情的对我说着这些话时，有没有一点点的爱我呢……！他曾经在那个公园的长椅
上，对我说过类似求婚的话。那样深情的话、那样甜蜜的吻，全都是假的吗？也
许他没有骗我的钱，也许他是出了什么事而不能来找我，也许……他对我，是真
的有感情……！
我的想法再次产生了动摇。卫海不一定是骗我的钱，他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
的苦衷。这样想的话，我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再次看见卫海，还是一个傍晚，我有幸目睹了一幕很眼熟的戏码。一个单身
女子被几个流氓袭击，危险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正义的白马王子前来解救，最后，
坏人被王子打跑，温柔的王子体贴的护送女子离去……！同样面孔的三个流氓，
同样面孔的白马王子……不同的，是这次的女主角不是……我！
看着那个陪伴另一个女子离去的男人，我的心痛到无法自抑。抓住胸口蹲在
阴暗的角落，曾经以为已经流干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卫海！卫海……！那个我思念着的男人正温柔的伴着另一个女人，一个真正
的女人。那温柔的笑，暖暖的怀抱，甜蜜的话语，细心的照料……曾经都是属于
我的啊！那是我的啊！为什么要给别人！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他对别人温柔的笑
……！我不停的哭着，为了卫海骗了我而哭！为了卫海不爱我而哭！为了我死去
的爱情而哭！为了……我不是女人而哭！这一回，就让我把眼泪哭干吧！
7
我又开始穿着女装上街闲逛了，但是次数很少，一个月也就两、三次。我尽
量去人多的地方，但我又想要个安静的环境。最后，我几乎是在电影院里消磨了
所有的时间。穿着女装，我常想起卫海。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会流出来。没有
想到我的泪水竟有这么多，竟就这样流也流不完。漆黑的电影院里，没有人看得
见我哭泣的脸。
渐渐，我在下班后不想回家。入秋后，天气转凉了，而我的家，冷冰无息的
象是冬天。我走在街上，常常会抬头看着树上一片即将凋落的叶片发呆。直到叶
子在风中无力再挣扎而无奈的落下，我才再次抬起脚离开。
这天，下班后我又无意识的游荡在街上。走到一个很眼熟的地方，我才发现
这里是我等卫海等了两个多月的地方。所有的风景都没有改变，只是，站在这里
的我没有穿女装，而卫海……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走进街对面的快餐店，买了些吃的坐在临窗的座位上看着街对面。天色渐
渐暗淡，路灯亮了。看着对面，我仿佛看得见在每个夏夜，一个大男孩站在路灯
下等着一个女人。女人不会说话，总是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男孩笑着和女
人商量着去哪里约会。那样爽朗的笑声、温柔的眼神，对着这样一个男人，无论
是谁都会轻易的爱上吧！
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我只看见一张哀愁的脸。受了骗又如何？我爱着他
啊！若是他能在我身边多一些时间、若是他能爱着我一点点，我宁愿把我所有的
积蓄都给他。任思绪飞离，不知不觉的，我坐在快餐店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当我
的视线再次流连到那个路灯下，已经死寂多时的心脏猛然紧缩且剧烈的狂跳起来。
卫海！
那个站在路灯下的男人是卫海！我颤抖的发现，看见了他，我还是会激动、
会欢喜、会……想哭！看着那个与我相隔一条街的男人，我握紧了手里半空的水
杯。
他没什么变化，依然利落的短发，挺拔的身姿、帅气的面容。他站在那里，
等待的表情是为了谁呢？！我看着他，他眉宇间的一层忧郁又是为了谁呢？！
坐在快餐店里，我隔着玻璃窗看着街对面的他。他一直在等着，直到又过了
很长时间，他等的人也没有出现。我的心里希望他等的人永远不要出现，我不想
看着他和别人携手而去。看着他在人烟稀落的深夜离去，我那本应已经死去的心
又开始蠢蠢欲动。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间快餐店，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望着对面，盼望着卫海还会
再来。他果然又来了。还是站在那个路灯下，一副在等待着谁的表情。这一天，
他等待的人仍然没来。
我每天都去那个快餐店等着卫海。而他却不是天天都来，只是一个星期来两、
三次。而他等待的人也从没出现过。有时我故意从他面前走过，他却根本认不出
穿着男人服饰的我就是那个他认识的“小嘉”。
我开始不满足。我想走近卫海的身边，想听他对我说话，想看见他对我笑，
还想再次让他温柔的对待我！我不禁偷偷幻想着，他在那个路灯下等的人……是
我！
想重回那个温暖的怀抱，想着卫海能有一点点爱上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听
他对我说“爱我”……我的心越来越疯狂！被他骗过又怎样？！受过伤害又怎样？！
就算失去所有的财产又怎样？！我想要卫海！只要卫海能爱我，其他的，我都可
以不要……！
我只要卫海！
我穿上一套美丽的白色长裙，带上长长的假发，细心的用脂粉装点我的五官
……最后，我拿出藏在角落里曾被我怨恨过的红皮鞋穿在脚上。看着镜子，里面
映出的是一个渴望着爱情的女人，一个名字叫做“小嘉”的女人。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路灯下那个等待着的男人。我一步一步的靠近，心里在
怕他不肯理会我而怕得想逃，可双脚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向前移着。
卫海看见了我。他脸上的神色复杂的叫我无法一一辨认。他看着我慢慢接近
的脚步，而我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这样，我们静静地看着彼此。
“对不起，小嘉！”卫海先开口说道。“我骗了你，对不起！”我只是站在
那里听着，一动不动。他的声调突然加大，语气也激动起来。他整个人都抖了起
来，用能够将我燃烧成灰烬的眼神看着我！“可我爱你！小嘉！只爱你！你知道
吗？！……我爱你！”
我爱你！
对我来讲，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重要呢！就算他仍是在骗我，只要他还肯
说他爱我……！只要我爱的人在对我说爱我！
毫不迟疑的，我扑入卫海的怀里！这一次，我又哭了！而我流下的泪，落在
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8
卫海一直在等的人是我，他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在我眼里，没有什么能
比这件事更令我在乎了！
他把当初从我这里拿走的两万块钱还给我，并向我说明了一切。
那天，他搂着我，我们坐在公园的那条长椅上，他眼神遥远的回忆着过往。
“我爸在我小时候就死了，我妈在四年前也死于事故，当时我刚考上大学。我妈
的保险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多，家里又没什么存款……我刚开始也没想过要骗人
钱，可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和我交往，结果被他丈夫发现了。她丈夫
怕丢脸，给了我些钱要我断绝和他老婆来往。”
卫海看向我，眼里有着一种无奈。他叹了声气继续说着。“当时我只是很生
气那女人骗我没结过婚这件事，分了就分了，我也不曾留恋。那些钱正好够我交
学费的，我也就收下了。……我在打工的地方认识了些朋友，他们和我打赌说我
能不能从女人手里骗钱。我本来只是玩玩，可成功了一次尝到甜头了我就想有第
二次……！”
我默默的听着，听着他说着不光彩的往事。我久久没有动静，只是沉着脸坐
在那里。卫海抓着我的手，从他不稳的手劲儿里能感受出他在紧张。
我生气，可又不知道我到底在气着什么。想到这几年他周旋在其他女人的身
边，我心里酸酸的。我很嫉妒那些女人，她们也是同样得到过卫海的温柔吧！那
……卫海有没有爱上过她们中的某一个呢！我胡思乱想着，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我是这么爱卫海，我不想他去给别人感情。想到他也许爱上过谁，这样亲密的搂
过谁、用我眷恋的唇吻过谁，我猛然感到恶心的捂住嘴。
卫海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急忙把我拉进怀里询问着“怎么了？”等到恶心感
缓解了些，我头一次强硬的挥开他温暖的手臂。从包里翻出纸笔，我在上面写着。
你骗过多少人？
我是第几个？
你爱过她们吗？
然后我停下笔，停了一会儿才又写下。“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为什么要对
我坦白？！”我把纸递给卫海，扭过头不敢看他。我怕他说他记不清了，怕他说
爱过那些女人……我怕他说的答案是我不能承受的字句。
卫海从我手中拿走纸笔，一会儿又塞回我的手中。我看向手里的纸，在我写
的问题的旁边，是他飞扬的笔迹。
四个。
第五个。
从来没有。
最后的一个问题的答案，他没有写。我抓皱了手里的纸。他为什么不写？为
什么不回答我最后的一个问题？胃液翻腾出苦涩的味道，我紧紧咬住下唇忍耐着
这一刻难受的心。卫海突然捧住我的脸转向他。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小嘉，
我爱你！所以我回来找你。我爱你！所以我要对你坦白。我爱你！我想和你有个
未来，所以，我要你了解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好、我的坏！”卫海的话象是誓言，
一句一句重重的凿在我的心上。我握住他的衣襟，能做的，只是投入他的怀抱，
让他明白我是多么的感动！
卫海告诉了我他的住址、学校，并告诉了我他已经和那些挑唆他做坏事的朋
友断绝了往来。我安心的和卫海在一起，我们又恢复到了最初甜蜜的爱情里。
卫海很爱我，是真的很爱我。他虽然不满我不肯带他到家里见我的亲人，可
还是不曾对我有过怨言。他爱惜我、宠爱我的程度总是让我幸福的忘记自己是个
男人。我沉浸在这样的爱、这样的幸福里，幻想着永远。
已经是深秋了，可沉浸在爱情里的我丝毫感觉不到凉意。为了让卫海称赞我
一声“美丽”，我仍是穿着漂亮的裙装。这天是周末，事先卫海曾告诉我今天要
送我一件礼物。看他兴奋的又神神秘秘说什么也不肯先透露的样子，我心里甜丝
丝的。特意换上纯白的宽松式羊毛衫，再配上一条红格子的大裙摆纯羊毛长裙，
然后套上我的红皮鞋。我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个青春俏丽的女子，脸上洋溢着
幸福的满足神情。这是我吗？！将近而立之年的我看起来竟象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我抚住胸口，那里是我刻意安置的假胸部，身材原本就属细瘦型的我非常的适合
扮女装。把假发直直的垂在背后，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卫海会喜欢
的吧！他说我是个纯然的美丽女子！他爱我！今后要一直一直的爱着我！
9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急忙拿起皮包出门。才出了居民楼的院子，我包里的
呼机就响了起来。为了能和卫海联络，我特意买了个汉字显示的呼机。每次约会
要是有点意外，我们都会以呼机联系。每次我都是在公用电话亭里打寻呼，然后
骗卫海我是请人帮我的忙，他从没有怀疑过。
以为是卫海有什么事而打给我的，拿出来一看才知道是同事的来电。来电只
写着“有急事请速回电”几个字，我只好冲进最近的一个电话亭里打电话。电话
没讲几分钟，原来只是在加班的同事有几个文件找不到，想问问我收藏在哪个文
件夹里了。真是令人哭笑不得，我明明在上班时都告诉过他们，真不明白他们的
记性都到哪儿去了。抬起手腕看表，时间竟已经很紧了。我快速的赶往约会地点，
同事的事已经被我抛在脑后了，现在我只想着卫海今天会送我什么样的礼物，是
什么样的礼物让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想着想着，我开心的笑了。想快一点儿
见到卫海，快一点儿见到那个我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
来到约会地点，卫海还没有来。我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他的踪影。我突然害
怕起来，怕他又象上次那样没有一句话就消失不见。可是，就在我开始心慌意乱
之时，卫海出现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缓缓走向我，等不及他走近。我快步冲进
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后背，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刚才的慌乱渐渐从我颤
抖着的身躯里飞散。
卫海也回拥着我，低头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对不起，小嘉！我今天来晚了，
让你着急了……！”我摇摇头更用力的拥着他。我不要和他分开，不要他离开！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过没有卫海的日子了！看着我含泪的眼，他带着一种心痛
的表情亲吻我，在他的怀抱里，我竟感到了一种哀伤的情绪包围着我和他！
我们拥抱着，静静的站在大街的一角。卫海搂着我不说话，我们维持着这样
姿势好久。我完全从失去卫海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但仍是偎在他的怀中不肯离开。
卫海最终还是缓缓拉开了我，对我说：“好了，小嘉。我要带你去个地方，你愿
意和我去吗？！”他的眼睛没有看向我的眼，反而是随着手指在我的脸上游移。
我毫不迟疑的点头，甚至没有问他要带我去哪儿！卫海见了我的回答并没有立刻
带我动身，却是带着很沉静的表情用手指轻轻的在我脸上划着，我的眉、我的眼、
我的鼻、我的耳廓……最后停在我的唇上不住的摩挲，然后附下身深深的吻了我。
“多美丽的嘴唇啊！小嘉，你的美丽总是能轻易的迷惑着我……！”卫海边
吻着我边吐出这句话，我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他把我紧紧
搂住，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里，卫海仍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吻我，害得司
机先生根本不敢看向我们。我刚开始时由于不好意思而挣扎，可很快的，就沉醉
在火热的亲吻里。我的口红噌在了卫海的唇上，掏出纸巾我细心的为他擦拭，然
后再拿出玫瑰色的口红为自己补妆。
车子开进了一片公寓楼，在其中的一幢楼前停下。我和卫海下了车乘着电梯
上了最顶层十六楼。卫海打开其中的一扇门，回头对我说：“进来吧，小嘉。这
儿就是我的家。”我故意忽略掉心中的不安走了进去，细细打量着卫海的家。站
在朴素的客厅里，卫海在我身后指着一扇门说：“给你的礼物在那里，进去看看！”
我推开那扇门，原来这里是卧室。站在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房间中央的
双人床。我心中的不安加剧，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着个令我感到不安的房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卫海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倒退时正好撞在他身前。我露出无
助的眼神回头看他，他却只是用两只手臂撑在门框上堵住我的去路，带着我所看
不懂的表情看着我，劝诱地对我说：“看！床上的那个盒子里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好奇我送你什么吗？！小嘉……！”最后的两个字挟着火热的
呼吸烫着我的耳朵，引得我浑身窜过一阵颤栗！
我只好走到床边坐下，打开了盒子，一道艳红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惊讶的
回头看向卫海。
盒子里，是我和卫海在逛商场时看到过的一双很漂亮的红皮鞋。记得当时这
双鞋吸引我久久凝望，几乎不愿离去。但由于价钱实在太贵了我才不得不放弃购
买的念头。……卫海为了我而买下它吗？！这真是送给我的？！我不能置信的看
着浅笑着的卫海。
“喜欢吗？”卫海也在我身侧坐下，搂着我亲吻我的额头。我能做到的只有
用力点着头来表达我的喜悦。他抽出我攥在手里的鞋子放在一旁，我们紧搂在一
起忘情的吻着。不知不觉，我被他压在了身下，当我稍稍恢复了理智想要从他的
重量下逃脱时才发现，我的四肢已经被卫海牢牢的压制住而无法动弹。当我正想
摇动被他钳制住的手腕来让他放开我时，耳边传来卫海温柔的低沉声音。
“喊我的名字，小嘉！用你打电话时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卫海，被握紧的手腕此时猛得传来剧烈的疼痛。卫海
恶狠狠的瞪着我大吼！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眼前刹时一片漆黑，逃避的想着，但愿这一切都不曾真的发生过。
10
卫海的眼神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凶恶，但更多的，是痛苦！我的手腕被他握着
几乎疼得快要断掉。我拼命的摇着头，不可能的，他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哑巴。摇
着头，我不肯发出声音，用我能露出的最可怜的眼神看他，希望他能心软，希望
他能不再追究。我的脸上迅速的挨了一巴掌。“你不要再装了。”卫海愤怒的大
声吼叫。“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用自由了的左手捂着火辣辣疼痛着
的左脸，惊恐的不知所措。卫海扳过我的脸面对他，轻轻的、却带着恨意的低语。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小嘉！这样耍着一个爱你的人很好玩吗？啊？！我是骗
过你的钱，可你竟然在一开始就在骗我……要是我今天不是一时兴起跑到你家的
院门口前等你，是不是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欺骗我？”看着他痛心的样子，我的眼
泪又涌出了眼角。
不是的！我不是想骗你啊！我是这么爱你，我从不想骗你的……卫海……！
我伸出左手想抚平他脸上的伤痛，可卫海却挥开了我的手。
他继续说着。“你打电话给谁？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哑巴？……小嘉！你
告诉我！只要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会原谅你的。你知道我是多爱你，为了你，
我改变自己的生活作风，为了你，我和朋友断绝往来；为了你，我现在努力的找
工作……我都是为了你啊！你到底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说啊！用你的声音
说出来啊！你说啊！小嘉……！！说出来……！”卫海抓着我的手在抖着，那样
痛苦的冲我喊着！
我哭着，不停的哭！眼泪一半为自己而流，另一半，却是为了卫海而流！为
什么要骗他……？我不停的问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爱他！
爱着他，所以不敢告诉他。我骗了他，一边隐瞒着我是男人这个事实，一边深深
的爱着他！我不敢开口发出声音，只要他听见我的声音，就一定会发现我不是女
人。我怕！很怕很怕！当他知道他爱的女人其实是个男人时……他会恨我的！我
咬紧牙，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你为什么不肯说话？……和我说话……很难吗？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
真的是爱着我的吗？！小嘉，你为什么不说话……？！”卫海茫然的看着我。突
然，他表情危险的抱起我，“你不肯说话是吗？！好，我今天说什么也都没有用
了是吧！那你也不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我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后腰的肌肤
就已经接触到了冰凉的空气……卫海在脱我的衣服……！
不！不要！会让他发现的……！我想阻止他，我想能维持现装继续爱他……！
可我拉不住他的手，阻止不了他想占有小嘉的念头……！转眼间，我的裙扣被解
开了，毛衣也被褪下，单薄的衬衫被敞开，苍白色的腰腹呈现在卫海的视线下，
很快的，他就会发现我胸前的隆起……是假的！
“不——！”我凄厉的喊叫出声，震呆了卫海……也震碎了自己。
卫海看着我，满脸的不相信。他的手抖得更厉害，整个人都开始在颤抖。
“不是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会是……不会的……！”卫海在不停
的在说服自己，可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我脖子上的装饰带被他取下，卫海盯着我那不是很明显、但是绝对能看得出
来的喉结，他的手指轻轻碰着它，而它，则随着我的哽咽上下移动。
“不是的，不可能的，小嘉。你总不会连这个都是骗我的吧！”卫海掀开我
的衬衫，满是填充物的假胸掉了下来，他看都不看一眼的把它扔到角落里。一双
大手抚着我瘦弱平坦的前胸，十支手指在寻找着，不时的，卫海用有力的手指抓
痛我。
我被抱进卫海的怀里，赤裸的后背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他啃咬着我的脖颈、
我的肩膀，手指狠狠的抠着我的乳首。我不曾停止过哭泣，前胸的疼痛则令我的
身躯剧烈的抖着。
“你只是比别人的胸平些，只要受到抚摸也同样会涨起来的，对吧！小嘉，
你是个女人对吧……！”
卫海将我的乳首抓到流血，我的胸，仍是平坦的，没有隆起半丝高度。他放
弃了我血淋淋的胸尖，双手向下移去。“怎么会没有涨起来呢……！没关系，还
有下面呢。只要让我弄你的下面，就算你没有胸部，我也能让你成为最美丽的女
人的……！”他的手拉掉我的裙子、肉色的紧身线裤，伸进了带有蕾丝边的女性
内裤。
“啊……！！”我惨叫起来，紧紧抓着卫海伸进我的内裤中的手臂，我痛的
瑟缩起身子。
我的下体被卫海握在手里，他紧紧的握着，我感觉那里象是已经被扯断了般
的疼……！不理会我的惨叫也没有放开手，卫海在我身后自言自语着。
“你不该有这种东西的，不该有……！小嘉，你是个女人啊！”
11
卫海更用力的撕扯着我的下体，我不停的惨叫着，最后痛得昏了过去。我昏
迷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有几分钟。再次醒来，我倒卧在床上，身边散落着我包
里的零星物件。卫海背对着我在我身旁坐着，他的旁边丢着我的皮夹，手上握着
我的身份证。刺痛感还在持续，我的内裤被褪到膝盖，两腿间的悬垂物上透着几
道紫黑色的淤血痕迹，双腿则因疼痛而无力的蜷缩着。
感觉到我已经醒来，卫海压抑着愤怒与痛心低声说道：“谢嘉文，二十九岁，
男。家住XX区XX楼X 号，XX公司软件编辑……！”他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我，
伸手抚上我的头发，“这个……也是假的吧……！”卫海突然抓住我的假发狠狠
一拽，长长的用真人的发丝制成的假发应声脱落，露出我薄薄的短发。他将假发
举到我的眼前。“名字是假的，性别是假的，住址是假的，工作是假的……连头
发都是假的……！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假的！”
我捂住脸缩成一团，他一声声的控诉象一只只尖尖的锥子刺满我全身。我紧
紧捂住嘴，不让哀痛欲绝的啜泣声泄露，那只会让我更加绝望而已。双手很快被
拉开，卫海站起身，也将我从床上提起来，我半跪在床上，长时间的哭泣使我的
头昏昏沉沉。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卫海，我想说话，可喉咙却疼得发不出声音，只
能一声声的咳着、喘着。
放开我的手臂，卫海单手捏住我的下巴抬高。我的身体没有半点力气，只好
拉着他的袖子支撑着身体。卫海仔细审视着我的脸，“这张脸也是假的吗？！原
来我所爱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你这招可真是厉害，还没有谁能让我这
么迷恋过，能让我这么在乎的去爱惜过。也许我早该拉你上次床，这样我就能早
点儿发现你的把戏。偏偏我害怕伤到你，怕这么纯洁的你会被我吓到。结果呢？！！
呵呵！哈哈哈……！你会被我吓到？！你是喜欢男人是吧！是不是想要男人玩你
呀？啊？！钓不到男人就干脆装成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被我吻的时候有多陶醉？
我刚才摸你你还敏感的抖个不停……下贱！你是个下贱的婊子！我真蠢，竟然把
你这个假货当成宝贝一样宠爱！能把我耍到这份儿上，算——你——狠！”一股
令热窒息的恨意向我扑面袭来，捏着我下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爱你！卫海！……是真的……爱你……！”破碎沙哑的声音说出的，
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也是我一直以来最想对他说的话。我爱他！从一开始，
这份爱就不曾掺过虚假。爱着他的我是那么幸福，和他在一起的人一直是我啊！
我是存在的，是个真真实实的人啊！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在耍他？为什么要后悔
曾经对我有过的宠爱？我一点儿也不值得他爱吗？只因为知道了我是男人，便能
轻易收回所有的感情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伤害我？我不是
那种不堪的人啊！为什么要侮辱我对你的感情呢……！“我爱你……卫海！我爱
你……！”我一遍一遍的说的，可我的爱语和眼泪再也换不回他的怜惜！
“住口！”他大吼着，挥起手狠狠将我打得扑倒在床上。“住口住口！！”
他的肩膀剧烈抖动，双拳蓄满力量握得死紧。“不许再说你爱我。你不配这么说！
你这种变态简直令人恶心！”我被他从床上拽到地上。“你给我下来，不要把我
的床弄脏。”
我摔落在地，膝盖和肩膀重重的撞在水泥地板上。身上的伤很痛，可卫海说
的话却伤我更重。
在他眼里，我竟然成为一个变态！变成了一个肮脏的人……！我不配说爱他，
我会弄脏他！……不是的！我不是变态，我并不肮脏！爱一个人是错误吗？喜欢
漂亮的红皮鞋是错误吗？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罪名？我只是……爱上了一个对
我很好的男人啊！这有错吗……？
我伤心绝望哭到肝肠寸断，在冰凉的地板上拖着疼痛又沉重的身体上前。
“不是的……我不是变态……我爱你啊！……从不想骗你的，可我……没有办法
……！不要这样伤害我，不要恨我……不要……不爱我……”我哭着、说着，只
求卫海能想起曾经爱过我而不要抛弃我！
好不容易拉住了他的裤管，然而他却抬腿踢开了我。不死心的再次上前想碰
触那个被我的欺骗而伤害了的男人，却仍是被无情的对待。我一次次的上前，却
一次次的被他打翻在地。牙根出了血，身体疼得站都站不起来，我仍是幻想着要
挽回卫海的心。直到卫海拽起我向门口拖，我才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不要赶我走！”我惊恐的大声求他。“不要啊！我爱你啊，卫海。不
要赶我走……”我知道只要我出了这扇门，我就真的失去他了。我伸手去抓能抓
到的东西，最后我用尽全力扳着门框不松手。
卫海试了几次仍是无法将我推出门去，他突然放开手走回卧室。在我滑落在
地时他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我的衣服和提包。胡乱的把衣服套在我赤裸的身上，
我借机抱住他的手臂哀求。“不要这样对我……卫海！我爱你，真的只爱过你一
个人啊！要我怎样做你才肯象过去那样的爱我……！”
他没有打我，也没有开口辱骂我，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淡淡的
痛。“爱你？！……你不是我的小嘉。如果你能给我一个真正的小嘉，我会感激
你一辈子。可我永远……不会爱你！”
他不会爱我……永远的……不会爱我！昏眩中，我被推出门外摔倒在走廊上。
重重的关门声象是天空崩塌的声音，天空的碎片将我划得体无完肤。
这一回，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12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了家，只记得刚进了家门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昨天发生的事就象梦境一样虚幻而不真切。我摇摇晃晃
地走进房间，穿衣镜里那个狼狈的女人吸引了我的视线。站在镜子前，我的目光
定在镜子里的女人的身上。
那是……谁？！
脸色苍白的象个鬼；衣服凌乱不堪还带着脏污；头发遮挡了大半边脸，长长
的发丝纠结成一团，乱糟糟的披散着；脸上有一片乌青，略肿着还有一种麻麻的
痛感；嘴角有一条不太明显的血迹，已经干涸成紫黑色；我用脂粉精心勾勒的容
颜，被泪水冲刷得不成完形，红色、浅蓝色、黑色……此时布在我脸上的这些颜
色使我看起来象个疯子又象个鬼魂！难怪卫海会说我恶心，说我肮脏……这样的
模样，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冲进浴室我跪在马桶边呕吐。连胃液都吐尽了，那
股恶心的感觉却依然存在。脱下衣服，打开淋浴器，任不算热的水流喷洒在身上、
脸上。
呆呆的躺在床上，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不知道！卫海不要我了，他
不爱我，他恨我，他说永远不会爱我……！我的眼泪呢？为什么哭不出来？为什
么我的爱情留不住他？时间对我来讲早已失去了概念，我一会儿站在窗前看向外
面，一会儿去浴室仔细的洗脸。找出我最漂亮的裙子穿上，我盯着放在床头柜上
的汉显呼机的液晶屏连眼都不眨一下。
也许……昨天只是场噩梦吧！身上的伤是我自己摔的，卫海他根本没有去赴
约……他也没说什么不爱我的话……我没有去他的家……他没发现我是个男人…
…！我的脑子里乱了，那一切到底是不是梦？我昨天在哪里？！我是谢嘉文……
还是小嘉……？！
答案呢？！……谁能给我答案……！
我捧着呼机等着卫海给我的留言，可呼机却不曾有过声响。我在夜幕低垂时
跑到老地方去等卫海，他没有来！想到也许他是去那个公园等我了，跑去一看，
游乐场上的孩子依然快乐的玩闹着，而长椅上是空的……！
卫海呢？他去哪儿了？！为什么我又找不到他了？！他又没有拿我的钱，也
没有给我留言说暂时无法见面……！他去哪儿了？！我走遍我们常去的地方。没
有！哪里都没有他的踪影！卫海！你怎么不来见我呢？！我是小嘉啊！你不是说，
我是你的最爱吗？！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做了什么惹你生
气了？！我会乖乖向你道歉的，你不要这样不见我啊！你明知道我爱你，不能没
有你啊！
卫海！你在哪儿……！卫海！……卫海……！
我四处走着、找着，可哪儿都没有他！我茫然的站在街上，看着行人无表情
的脸一张一张从我眼前晃过。一个陌生男人向我搭讪，而我则拉着他问他。“你
知道卫海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了……！”男人突然扭曲了脸，抖着声音指着我。
“你……你是人妖……！”他象甩脏东西一样甩开我的手跑了，“人妖”这个词
却窜进我的脑子里。
他说我是人妖……？我是小嘉，是个女人，我不是人妖啊！他为什么这么说
……！
“恶心……变态……！”好象有谁这样骂过我。那是谁？声音很熟悉，象是
……卫海的声音！他为什么这么骂我？
我带着疑问回了家。没关系，今天没见到卫海，我明天再继续去找他，我会
找到他的，我们是那么相爱……！
我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却看见我自己有着平坦的胸，还有两腿间的东西……
我跑到镜子前仔细看。这身体，很熟悉、又很陌生。明明就是小嘉的脸，是小嘉
的长发……！可小嘉怎么会有这种身体……？！我捂着脸使劲的摇头。不对不对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一团黑色的东西落在我的脚边。我弯身捡起来，是头发……？！长长的、黑
黑的头发。抬头看镜子里，站着一个拿着一团头发的人，一个满脸绝望神情的…
…男人！
那个人……才是……我？！
“名字是假的，性别是假的，住址是假的，工作是假的……连头发都是假的
……！”
“原来我所爱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钓不到男人就干脆装成女人……下贱！你是个下贱的婊子……！”
“……你不是我的小嘉……！”
“我永远……不会爱你！”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我瘫坐在地上，再次想起了那天的一切，那么真实，那么鲜明……根本无法
忘记！卫海知道了一切，他恨我，他爱的是小嘉，是那个从来就不曾真的存在过
的小嘉……而我，一个叫谢嘉文的男人，永远得不到他的爱！
为什么？！为什么小嘉能得到卫海的爱而我不行？！我才是那个一直爱着卫
海的人啊！为什么他不爱我呢？为什么是小嘉？一个和我有着同样的脸的、不曾
存在过的女人为什么能得到他……？！
我好恨！我恨小嘉！恨她夺走了我的卫海，恨她占满了卫海的心！一个幻影
而已，为什么能让卫海爱她？！为什么卫海为了她而恨我……我恨她……恨她…
…恨她……！
13
我恨小嘉！一个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幻影简简单单的毁了我的爱情！我恨她
……！
镜子里的我一脸的狰狞，象个恶鬼。我打开衣柜，扯出所有的女装扔在地上，
翻出一把利剪疯狂的挥向色彩斑斓的服装。我最喜爱的白色洋装、卫海夸奖过的
红色长裙、精致的丝绸围巾、典雅的棉布小手包……！我一样都没有放过，一件
一件通通被我剪碎。我不需要这些了，我要那个幻影彻底消失。曾经被我细心爱
护的衣服成了一堆翻飞的布屑，我看着，心中的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少。
抱起一地的碎布丢进浴室，我拿过火柴燃起一块碎布扔进浴缸。火烧着，不
停的烧着。碎布越来越少，虽然开着排风扇，可满室的烟尘仍是呛湿了我的眼。
美丽的衣服变成了焦黑的灰烬，看着渐渐变小的火焰，我把长长的假发覆在上面，
火焰一下子窜高，真人发丝制成的假发散发出难闻的味道。长长的发丝在烧灼后
变得卷曲、断裂、化成了灰！……靠着浴室的门，我急促的咳着、喘着，看着我
的红皮鞋！我的红皮鞋，我最珍贵的红皮鞋……我蹒跚的走过去，拿起它。还是
那么美丽的一双鞋子啊！光亮的表面、艳丽的色泽、美好的弧线……穿着它的我，
是美丽的吧！……不不不……不对！美丽的是小嘉，是女人的小嘉！只要这双鞋
也消失了，小嘉也能彻底消失了吧！我抖着双手把它放进了火焰，火焰慢慢的吞
噬了它。……被熏黑了……烧焦了……变形了……
火焰熄灭了！浴缸里，一堆布屑的灰烬上，躺着一双没有烧尽的皮鞋的残骸！
久久的看着那残骸，我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卫海不能爱我！他能爱小嘉，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他
宁愿去爱一个幻影也不爱真正的我！我站起来，看着浴室里的镜子。
我和小嘉到底哪里不同？！同样的脸、同样的心、同样的性格……和卫海在
一起，除了外表和声音，我所表现的，都是真正的我啊！我和小嘉到底哪里不一
样？到底为什么卫海不肯爱我？！我看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痛哭的男人。
只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吗？为什么我是个男人呢？！要是我是女人，卫海一定会珍
爱着我吧！为什么我是个男人……？！我举起拳头砸在镜子上，一下、两下、三
下、四下……镜子出现了裂缝，先是一道，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哗啦”
一声，镜子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我跌坐在碎片中看着碎片反射的我的身影。赤裸的、苍白的、瘦弱的……这
就是我，一个不会被爱的悲哀男人！
我想起了从前，妈妈喜欢女儿胜过儿子。她疼爱妹妹，不喜欢我。既然不喜
欢儿子，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既然不喜欢儿子，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生成女孩呢！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世上受罪，被人厌弃！
卫海不爱我，因为我是个男人吧！要是我是个女人，他就不会抛弃我了……
为什么我不是女人呢！捡起一片碎镜子，我看着我自己。我的相貌还可以啊，一
点儿也称不上丑。卫海说我很漂亮的……！我的胸好瘦，还是平平的……可卫海
说，女孩子是平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腰瘦瘦的，卫海说搂着可舒服了！我
的腿很美，长长的，白白净净连个疤痕都没有……卫海说我根本不用穿丝袜就能
迷倒一片男人！我的目光落在那唯一能说明我是男人的地方。
好碍眼！真的是很碍眼。这样的身体不该有这样的东西的。卫海也说过，我
不该有这种东西的。有了它，卫海才发现我骗了他，才会说出不再爱我的话的…
…都是因为有它……！碍眼的东西！这个东西要是没有的话就好了……！我用手
捉着它，拿手里的碎镜子去割。好疼！只是划伤了表皮，我就疼的叫了出来。我
继续割，流血了，疼痛也更厉害。我疼得握不住它，手里的利器也失了准头。我
划伤了我的腹部，看着红色的血液从长长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我疼得在地上缩成
一团。
我倒在地上，喊着卫海的名字，喊着他想让他来救救我，可他没有来。卫海
现在在干什么？！去找个新恋情？还是仍在生我的气？！他还会想念我吗……哦
不，应该是想念小嘉！我呢！？我是否会成为他记忆里的某一颗沙砾呢？！不去
理会仍在流血的腹部，我只是倒在那里哭着。
就让血流吧！如果血就这样流尽了，我就能从想念卫海的痛苦中解脱了……！
14
我大病了一场。十几天后，我在伤口愈合后才去上班。十几天里，我天天在
家里想着半年来的一切。我想从发生的一切事情里想出个头绪，想出个结果……
可我却什么也想不出来。我不再想穿女装了，无论我有多爱卫海，我也没有真的
去憎恨自己是个男人这件事实。刚开始的几天里，我还在想着要是自己是个女人
该多好，可渐渐的，我不再这样想了。毕竟，我当了近三十年的男人，无法想象
我真的成了女人会是个什么样！小嘉是卫海的理想，也是我逃避自我的一个港湾。
小嘉消失了，留下的，是必须面对一切的我！
我不恨小嘉了，她曾是另一个我，我怎么可能去恨我自己。我只是感到悲哀，
悲哀这样的自己得不到卫海的心。
我平静了！爱上一个人，我没有错。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也不是我的错！
我想，卫海爱着小嘉，他发现被我这样的欺骗，他的伤心也不会比我少吧！我和
他，为了小嘉，都是被深深地伤害了！腹部的伤留下了疤痕，每次我看到那道伤
疤，就会想起自己当时的残忍。我想杀了自己！卫海不爱我，竟令我绝望到想杀
了自己，我竟是这样深爱着他。如果我死了，只怕这世上连个肯为我流泪的人都
不会有。所以我想活下去，活着去思念卫海。只要想着他还和我活在同一个城市
里，我就满足了！他不是同性恋，他不爱我这个男人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这
样想着，我竟能笑出来了。
我每天去上班，日子就这样重复的过着。冬天快过去了，和卫海分离的日子
才几个月而已，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几十年。我常常去那个公园，独自坐在那个长
椅上看着对面的孩子玩耍。有时候天气实在太冷了，孩子们都早早回家，我还是
坐在那里直到手脚冰凉几乎失去知觉才肯离去。我总是坐在长椅的左边，然后细
心的把右半边空着的部分用纸巾擦拭干净。那是卫海坐的位置，我常常盯着空着
的位子失神良久。
忘不了他！我无法忘记卫海，连减去一分对他的爱都做不到。我爱得太深了，
想着他时，还是会忍不住伤心而流下泪！我变得更沉默了。本来就和我没什么交
情的同事现在更是与我保持着距离了。我只是麻木的上班、下班、去公园、回家
……！我已经相信我未来的每一天，都将会是这样程序化、没有任何温度的度过
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下班后，传达室的门卫交给我一个包裹。
我有多久没有收到过信件了……？！好象已经很久了。大学毕业后就搬出家
住，我对家里的人来讲一直是巴不得快些消失的存在吧！孤零零的这么多年了，
和我有血缘的人从没有和我联系过。我看向包裹的寄件人一栏，没有名字、没有
地址……！是谁？！是谁会寄东西给我。
我拆开包裹，打开包在里面的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我被惊呆了！
是一双鞋子！
细细的鞋跟，柔软的皮革、鞋面是镂空的花朵纹样、耀眼的艳红色……是卫
海！包裹是卫海寄来的……！我捧着鞋子一阵阵晕眩！这是卫海当初说要送我的
那双红皮鞋，就是那双很贵的鞋，是卫海送小嘉的……而且就是在那天，我失去
了卫海的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寄这双鞋给我？！这是他送给小嘉的啊，为什么要送
给我？！我的心跳得飞快，觉得身边已经没有了空气般的呼吸困难！我不停的问
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要问他！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头脑里只剩下
去找卫海这个念头！握着手里的红皮鞋，我打开了房门，却定住了脚步。
站在门前，我一动不动的痴痴看着那个靠着对面的墙的男人。
卫海！
那个人是卫海啊！我想上前扑进他的怀抱，想再次感受午夜梦回时因难耐冰
冷而思念的温暖怀抱……想听他说着爱我、想看见他爽朗的笑容……！我伸出手，
向前迈出步伐……不！我不能！卫海爱的人不是我，他爱的，是那个消失了的幻
影——小嘉！
缩回手，我搂紧怀中的鞋子，眼泪夺眶而出。不想哭的，不想在他面前这样
的哭。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样没有一丝尊严、没有半点希望的哀声哭泣！然而泪
水，就象是找到了一个寻觅以久的出口而疯狂宣泄着，任我怎样都止不住。
一双强健而熟悉的臂膀紧紧拥住了我。卫海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他的脸
贴着我的发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矛盾。
“为什么是你？！你究竟是小嘉……还是谢嘉文？为什么是你呢……？！”
卫海托起我的脸，仔细的看着，他用手指在我脸上画着、一处一处的确认着，
然后轻轻的、又狠狠的吻着！
“明明脸是一样的、抱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吻着的唇是一样的……一样的
眼泪、一样的心性、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偏偏是另外一个人……！”
我无法回答他！我也问过自己，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我和小嘉成了两个人！
小嘉消失了，留下的人是我，为什么我就不能被他所爱呢！我也想问，可是……
这个答案谁也无法给我！
“我爱你！卫海……我爱你……爱你……爱你……！”我在他的怀里低声诉
说着，“你肯爱我吗？爱一个叫谢嘉文的男人……一点点就好，可以吗？可以…
…爱我吗？！”
“我不知道！”卫海搂着我发出怒吼。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我感觉的到…
…他在哭！他哭了……他哭了……！我叹息着，这个小我将近九岁的男人此刻正
伏在我的肩上哭泣。我看不见他哭泣的脸，只好紧紧的环着他宽厚的肩。
“爱我好吗？！就一点点，我只要一点点就满足了……！让我爱你好吗？！
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你，直到我死掉……！回答我啊，卫海！我爱你！很深很深
的，是你想不出来的深……让我在你身边爱你好吗？回答我啊……卫海……回答
我……！”
他没有回答我！我被卫海紧紧搂着，久久，他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小嘉……！”
是啊！为什么我不是小嘉！如果我是小嘉，那一切的痛苦……都可以避免了
吧……为什么我不是小嘉……！
我悲哀的轻笑！“可我爱你！只爱你一个……我会比小嘉更爱你……！”
卫海没有再说话，他搂着我，紧到我不能呼吸、紧到我无法挣脱、紧到就象
是一辈子不会再放开……！
我一遍一遍对仍在哭着的卫海说着“我爱你！”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我要告诉小嘉，我爱这个男人，比她更爱这个男人！我要让这个男人也爱上我，
比爱她更爱我……！
“我爱你！卫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这句话，我会对着他说……一生、一世！
我爱你！
（全文完）
1
有着美好的弧度，有着优雅的形状，只有小指头般细的半高跟婷婷而立，白
色的灯光照着，艳丽的红色闪耀着绚丽的色泽！
我的视线被展柜里的它深深吸引，无法挪开一分。好想要……
“你好端端的要红色的鞋子干什么……”好多年前妈妈的话响在耳边……！
“讨厌！妈……！哥他偷穿我的鞋子。”妹妹的哭叫声也在此刻在耳边蜂鸣。
想忘掉的事情一件件的又浮出来，我的脑子里转的都是些悲惨的往事。那一
张张充满厌恶之色的脸，一个个从我眼前转过去的恶毒眼神……被骂、被打，被
同学轻蔑嘲笑，为的，都只是……我想要一双红色的鞋子的欲望。
“先生，是想买双漂亮的鞋子送女友吗？”大概是我站在这里太久了，导购
小姐用职业的笑容向我询问！
我有些不知所措！“啊……！我，我想买……！”眼睛依然舍不得离开那双
鞋子，慌乱间，我说出想要买……！能吗？我真的能买吗？真的有勇气买下它吗？！
导购小姐拿起我一直在看的那双红皮鞋。“先生是喜欢这双吗？这双只剩下
一双了，要是先生想要的话，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不过这双的鞋码是40的，有
些大……”
“我买。”快速的，我用了我自己都会觉得诧异的坚定语气。
没过三分钟，我拿着装着那双鞋的手提袋离开了商场。胸口被急如雷鼓的心
跳撞击着，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公寓。
坐在床上，我发着抖久久的只是把那个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却没有勇气打开
它。那里面，装的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想要但却是一直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买下了！
我真的买下它了……！它是我的了！我的鞋子，漂亮的红色鞋子……！我的……
为什么想要一双红皮鞋呢？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从小时侯起，我的视
线就会放在女生脚上的红色的鞋子上。就象是一个魔法一样，长相再平凡的女生、
甚至是丑陋的女生，只要她穿了双红鞋子，我就会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女生，然后
我就会想，要是我也穿上那种颜色的鞋子，会不会也能变得漂亮些？这样的话，
妈妈是不是能把疼爱妹妹的慈爱分给我一些？如果我也能有一双红色的鞋子……
我偷穿过妹妹的红鞋子，妹妹发现后哭叫着骂我，用那双鞋子打了我的脸。
妈妈没有理会我被打伤的脸，只是很心疼的去安慰妹妹，妈妈不仅惩戒的打了我
一顿，还把那双鞋子扔了，说是那鞋子脏了。她骂我不要脸，不知羞耻，她说她
怎么生出了我这种孩子。
从那次以后，我只能用一种近似饥渴的心态看着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红色鞋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要一双红色的鞋子？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男的？！
在我的少年时代，为了我不能得到的红鞋子，我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好
想要！就是想要！可我不能……
我长大了！看着女孩子们穿着红色的鞋子配上花枝招展的衣衫，我的视线里
一定充满了羡慕。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就不能穿那种漂亮的鞋子！我知道我不
该总是去注意女孩脚上的鞋，可它那么漂亮……
我呼吸急促、微颤着双手打开盒子……好美！
细瘦优雅的鞋尖，纤细的编织鞋带，线条迷人的俏丽鞋跟……！我脱下脚上
的黑色皮鞋，将它套上我的脚。
很合适！不大不小，我的脚完全收纳在亮丽的红皮鞋里！没有穿袜子，我的
皮肤很白，白色的脚红色的鞋，我的眼前一阵晕旋，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泪
险些流下来！我的鞋子，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红鞋子……
看着看着，好象有些不协调的感觉！仔细的看，仔细的想，原来问题出在我
的西装裤上。急忙脱掉那条碍眼的长裤，露出我瘦削的双腿。没有浓重的汗毛，
没有男人该有的肌肉纠结，我有的，是一双比女人还要笔直秀美的腿！上高中时
有一次，有个男人一直色色的盯着我的腿，说是比女人的还美……那次我被吓坏
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穿过短裤……！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副很美的景色。修长白皙的双腿，细致的脚踝，典雅却耀
眼的红鞋……！我忽然失去力气跌坐在床上。
不！那不是我！那个裸着下半身却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是个男人！
我捂住脸忍受着窒息的感觉！不，我不是女人！我穿着女人的鞋子，我有比
女人漂亮的腿，可我不是女人，那个镜子里的人……
是个男人！
2
我把鞋子放进了柜子深处，只有在偶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看。毕竟，那不
是我能穿出去的东西。可我再也忘不了那时的感觉，忘不了穿上红皮鞋时我的美
丽！
从那天之后，又过了好久。一天，同事小张请我帮忙去取一件他订购的衣服。
下了班，我直接来到那家商店。直到我从店员受里接过衣服，才发现那是一件女
装。是给他妻子买的吧！为了确认衣服没有品质问题，我打开了包装。
浅橘色的长裙，领口由一圈白色的玫瑰饰物装饰，很大的裙摆，腰上是一条
白色的装饰宽皮带。宽口的七分袖，袖口也有一圈白色的玫瑰饰物做装饰……好
漂亮啊！我偷偷在心里感叹。仔细的确认衣服没有任何不妥，我将它带回了家。
把裙子放在床上，我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抚过领口及袖口的玫瑰装饰。对着镜
子，拿起裙子在身前比了比……为了能看出效果，我脱去衬衫和长裤，然后取出
被隐藏在衣柜深处的那双红色皮鞋。衣服小了些，我无法把它穿在身上，将它比
在身前，我穿上我的红色鞋子。
我的个子只有173 公分，算不上高，身材瘦削，肩膀也不宽。我是那种会被
人比喻成文弱书生的类型。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交不上，从女同事的口
中得知，我沉默寡言的性格加上瘦弱的外型无法让女人产生安全感，所以，我才
会孤寡到现在。其实是无所谓的，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女朋友。
我除下度数不深的眼镜，仔细端详镜子里的人。浅橘色的长裙，艳红的高跟
皮鞋……衬托着白色的脚背、修长的小腿。除下眼镜后，我脸上的五官越发的清
晰。瓜子脸上有着不粗却也不甚黑的眉、微长的眼睫、略圆的眼型、秀气的鼻梁、
偏白的薄唇……要是我的头发再长一些，眼神再明亮些、唇瓣再厚些、脸型再丰
满一些……慢慢的，我的脑海里绘出了一个象我又不象我的女人的脸。
女人……如果我是个女人……？！在镜子前，我失神良久。
成为女人，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买了不少女性才会读的杂志，从
中，我知道了女子服饰的搭配，化妆的技巧，甚至知道哪个牌子的化妆品更好。
我用闲暇的时间以“给女友买”的借口买下了大量的女性服饰、化妆品、保养品
……还有一顶假发！每天下了班，我总是兴冲冲的回到家摆弄这些东西。我学会
了用化妆品把自己的脸变得柔美，各式的裙装、套装让我有了各种不一样的风情。
镜子里的我，不再是那个平板无趣的瘦弱男人，而是一个堪称美丽的花样女子！
为了搭配我最爱的红皮鞋，我买的衣服都是明亮的颜色，只有一件长裙是黑
色，可我很后悔买下它，因为穿着它，我觉得自己像个巫女。
我模仿女人的走路方式、举止神态，说话的语调。可后来我发现我的声音意
外的是很明显的低沉的男声，无论我如何发声，听起来还是能辨认出是个男人的
声音，竟管我的外型已经很象女人了！
很久以后，我曾经认真地想过，如果我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玩着男变
女的游戏，那我是不是会就这么平静的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老死？！如果我不是耐
不住新奇的心理穿上女装去逛街，那我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他？！如果我没有遇见
他，如果我没有就这么轻易的爱上了他，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可以没有痛苦、没
有哀伤的不起一丝波澜的悄悄度过呢？！
…………！！
那天，我终于在夜晚穿着女装踏出了家门。出门前，我仔细的审视自己。衣
服搭配的很好，红色的鞋子也擦的很亮，脸上的妆勾勒的非常完美！我冲着镜子
里的女人露齿一笑，眼神里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妩媚！这一刻的我，是个女人！
挎着小手包，我离开了家。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缓慢的前行着，留意着不时向我瞟来的眼光。穿着女装
的我，仍是比一般的女人高了一截。不少男人看向我的眼光里，夹着欣赏的意味。
我开心极了，他们看到的是个女人，但他们不可能想到在这个女性外表下的，是
一个男人的躯体！
女人装束的我是快乐的！白天工作中的压力，同事带有恶意的调侃都被我抛
诛脑后。我毫不掩饰的笑着，以女子的姿态游走在夜晚的街上。象是灰姑娘的魔
法，我在另一个身份里快乐着！
由于我的声音太容易暴露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从不在穿女装时说话。用女人
的样子出现在人前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女
装对我来讲已经很习惯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过，我有一天也会遇到流氓的调
戏。
回家时为了走近路，我走进一个晚上没有多少人的公园。长到这么大，从没
有被流氓围住的经验，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个流窜着不良气息的人，我一时
也被惊慌的情绪所摄。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我可是男人啊！可又忽然
想起现在的自己是个穿着女人衣服的模样……！
没有时间想更多的了，三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得邪气的向我靠近。
3
我害怕极了！
单身女子在夜晚出门本就不是件安全的行为，我竟忘了这一点！三个流氓将
我逼至一旁，直到我跌靠在一棵行道树时才停下，此时的我却已经无路可退。本
就人烟稀薄的公园里，这个角落除了我只有眼前这几个流氓。我想大声呼救，可
为了遮掩喉结而系在脖颈上的锦帕此时就象绳索一样让我无法发出声音。若是出
声呼救，让人发现我是男人的话，我就不能再扮成女人的样子出现在人前了……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我苍白着脸一直没有说话，害怕的抖着身躯。他们见我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
音的样子，象发现新大陆似的淫笑起来。“原来是个哑巴啊！哈哈！可惜了这么
个漂亮脸蛋儿。”
他们的动作开始放肆。挥开一只探向我的脸的手，我妄想着逃脱。谁知我才
刚转身，一双手臂从我的身后抱住我拖向后面的树丛。我努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
不开。另一双手似等不及般摸上我的腿，顺着大腿直直的抚向我的腿间……！不
要！会被摸到那里……忽然间，我不知从哪里夺回了力气，猛力挣脱锁住我的手
臂，一把将那即将摸到我腿间的手的主人推倒。趁着那几个人一瞬间的错愣，我
拔腿向前狂奔。
逃开这里！快逃开这里！不然秘密会被揭穿！快逃……！
我的心脏无规则的疯狂跳跃，脚步凌乱的向前奔跑。短小的一字裙限制了我
的步伐，高跟鞋也令我的脚步踉跄不稳。我不敢回头，然而身后追击的声音却越
来越近。
不要！我不要！不要打碎我唯一的魔法……！不要让我在星空下变回男人…
…！害怕被揭穿真相，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为什么老天不
肯放过我……！
身后的脚步声近在耳畔，我的手臂被抓住的刹那我绝望的几乎窒息。这一回，
我的手臂被紧紧的钎住，脸也被重重的刮了一掌。三个被我逃跑行为激怒的流氓
粗鲁的抓着我，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些什么。我的眼前被泪水模糊着，四周的景物
不真切的在眼前晃动，我悬挂在昏迷的边缘什么也听不清，我只知道自己这回是
完了……！
然而接踵而来的一切象是梦一样的发生了。神智有些不清的我突然被扔在了
地上，我听到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和疼痛时发出的呼声……然后是脚步的离去声，
再然后，有只温暖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匍匐在地的我。
恍惚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焦距，我渐渐看清了面前的青年。帅气的短发，硬朗
的五官，朴素的白衬衫牛仔裤加上运动鞋，一眼望去便能知晓是个性格和善开朗
的人。三个流氓已经不见了，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有一些残留的些微打斗过的痕迹，
是被他赶跑了吗？
“你没事吧！……喂！小姐！你说话啊！”
他加重力道的摇着我。凭本能的，我知道他是安全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我栽入他的怀中。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我放心的在这个陌生人怀里哭泣。
他象是被吓了一跳般的无措。好一会儿，他的双手才轻轻的圈上我，缓慢的
拍着抽噎不休的我的背脊。
等到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他的衬衫已经被我哭湿了一大片。看着青年无所谓
的笑容，我反而羞惭的不知该看向哪里。看他用手指拎起衣服潮湿的部分抖着，
似乎是想让风吹干。我这才突然醒悟的掏出面巾纸用力的擦上他的衣服，可是面
巾纸禁不住我用力的擦拭，很快的，他的衣服上多了许多湿掉的碎纸屑。
他婉转的阻止了我想继续用面巾纸擦去碎纸屑的意图，站起身用手将碎纸屑
拂去，然后他向我伸出手。“你能站起来吗？有没有扭伤？”我摇摇头，任他拉
着我的手站起来，我拂去身上的尘土，冲他感激的笑笑。
“厄……你的嗓子是不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我，看来也是把
我当成了哑巴。我把手放在喉咙上冲他摇摇头。又指着耳朵冲他点了点头。
他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不能说话，可是能听见对吧！”我又点了
点头。他愉快的笑了。“这就好，不然我可不知要怎么和你沟通呢！那，你会写
字吗？”我依然点头，他长吁着气，“那就更好了，太好了……！”在我不明白
他嘴里说的“更好了，太好了……”是什么意思时，他再次询问我。“小姐你住
哪儿啊？我送你回去！那个……请你千万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这么
晚了还在街上很不安全，我只送你到你家附近，我可不是居心不良……！”生怕
我会误会他，他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不少请我放心之类的话。
长到这把岁数，我还是头一次感到有个人真的在关心我，对我而言还是个陌
生人的他竟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我拉住他的袖子微笑着摇摇头，在他不明所以
的眼神下，我拿出纸笔写下一个居民区的地址递给他。
他又笑了！虽然是黑色的夜晚，可我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阳光！为了不引起
我的尴尬，他在离我有一臂距离的地方陪着我默默的走着，只是偶尔在我回头看
向他时给我一个微笑，却没有再说话。
走到我所写的地址，在能看到居民区的大门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示意他送到
这里就可以了。我在纸上写下“谢谢你”三个字递给他，他看了只是不在意的对
我说了声“别客气，以后要注意安全！”我再次点头向他表示感谢后转身向居民
区走去。走出了十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追来。
他追上我，用忐忑不安的表情对我说：“那个……我明天，可不可以再见到
你？！……我知道这么说很唐突，可我……我就是很想再见你……！”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有期待，有不安，有着更多的不确定。然
后，我笑了！一定是笑得很漂亮！在他的眼神里又包含进了一抹惊艳。我拿过他
手中那张写着“谢谢你”的纸片，在背面又写下了“明晚8 点，XX商场门口见！”
他欢喜的攥住那张纸片，止不住兴奋地说着“我一定会准时到……！一定……！”
4
我恋爱了！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那个在黑暗的公园里救了我的男人，现在成了我的恋人。他叫卫海，只有二
十一岁，比我小了近九岁，现在还是个大四的学生。我从来没想到过，一个和我
同性别的人的怀抱竟是如此的温暖，能够如此的令我留恋。我常常依偎在他的怀
里听他的心跳声，强壮、平稳的心跳声是让我能够安心的证据。就这么的，我轻
易的爱上了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我也是个男人。
每天晚上，我和他的身影穿梭在电影院、商业街等地。我不能说话并不能影
响我和他的感情进展。卫海很体谅我，他总是说些有趣的事情逗我开心，他说他
喜欢我的笑容，纯纯净净的，象个天使！
我和他在一起时，大部分的花费开销都是由我付。卫海只是个学生，他的那
点儿钱实在很有限。我有一份收入颇高的工作，我告诉他我的家境富裕，请他不
要觉得用我的钱会有失面子。他虽然开始时有所抗拒，但最后还是顺了我的意。
我越来越爱卫海！刚开始只是挺喜欢他，想在夜晚游荡时有个人能陪伴！渐
渐的，他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我已经不能没有他了。我开始害怕了！怕他
有一天知道我其实是个男人时会离开我！会的！他一定会的！
他只知道我的名字和电话，我的住址、工作他都不知道。
谢嘉文，是我的名字。我告诉卫海，我的名字是谢嘉，而他总是亲密的叫我
小嘉。他从不主动的问我有关我的私事我也从没想过要过问他的事情。我更精心
的装扮我的外表。我变漂亮了！卫海近来总是夸我越来越美了！他刚认识我时以
为我只比他大两、三岁，而现在，他说我的模样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十岁。最近卫
海看着我的眼光里有着越来越浓郁的眷恋，所以当他吻了我时我没有躲开。他痴
然地捧着我的脸喃喃低语。“我的小嘉……你能明白我有多爱你吗？我的小嘉…
…我的天使……！”
我只是被动的被他紧拥在怀里，卑鄙的享受着他的爱情。当我脱下女装时，
他还会这么对我说爱我吗？！我有足够的勇气对他说出我不是哑巴，而且还是一
个男人吗？我会这么做吗？我真的敢这么做吗？！
我的双手回拥住他，悄悄的对自己说，再瞒着他一段时间吧！再过一段时间，
就让小嘉消失吧！等我回到原来的生活，这段日子、这段恋情，足够我回忆一生
了……！卫海他会伤心一阵子吧！但他还年轻，等他遇到另一个好女孩时，很快
的，就能忘记我吧！就让小嘉成为他的一个渐渐遥远的记忆吧！想到他有一天会
忘了我，我的心宛如被刀割般的痛苦不堪。
决定了在不久之后结束这个已经脱轨的游戏，于是我更加珍惜和卫海在一起
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无情的时间仍然飞快的过着，我抓不住时间，更抓
不住自己的心。
我爱卫海！想不通我为什么会那么爱他！我工作时想他，下班后就想立刻见
到他。我甚至想亲口用自己的声音对他说声“我爱你！”
每天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西装换上漂亮的女装。我已经能用十分钟
打点完毕我的脸，长长的假发被我梳理成各种发型。我把自己装扮得越美，心里
就越是酸涩。还能有多久，我和卫海在一起的时间还能有多久？！我不停的问自
己，爱他，已经爱到不能没有他，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他？！对他说吧！说出欺
骗了他的事情，说出我有多爱他，爱到忘了自己是个男人，用一颗女人的心在爱
他！
我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卫海似乎也察觉到我有很重的心事。
“怎么了？小嘉！你是不是在为什么事为难？！”他时不时的就会问我这句
话。“我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到时我会去找份好工作，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好
好打拼的。……你到底在为什么事为难啊……？！”他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我，
但也时常为无法消除我的心事而无力。不想让他看见我因悲伤而紧锁的眉头，我
埋首在他的胸前摇头。卫海在这个时候只是叹声气，“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别说
了。有我在你身边呢，没什么可担心的……！”
卫海每一次的温柔都令我想哭，可我不敢在他面前掉泪，只能回给他一个牵
强的笑脸。他体贴的搂紧我，亲吻着我，说着让我安心的甜蜜的话！我们约会的
地点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市区，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我们找到一个听不见城市噪
音的清幽公园。这里的游人很少，我和他最喜欢坐在儿童游乐区对面的一个长椅
上吃零食、聊天、看着对面游玩的孩子！他老是爱对对面玩耍的孩子指指点点。
一会儿说这个小孩很可爱，一会儿又说那个小孩很讨厌，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
他会有一个世上最棒的孩子……！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被彻底的冻结了！
他，想要一个世上最棒的孩子……！
5
我每天都在对自己说，今天吧！就在今天和他断了吧！今天不要再去见他了
……！每天都在说，可我每天回到家还是会换上了漂亮的女装踏出门。在看见卫
海时的一刹那，我用一整天积蓄的决心就象退潮的海水般瞬间无踪。我每天都在
想着和卫海分手，可每天仍是在夜晚去见那个我深爱的人。
这几天，我发现卫海心神不宁的时候逐渐增多，我若是问他，他也只是笑笑，
冲我说声没事。很想问他是不是在为我的事烦恼，可仔细观察他的举动又不太象。
又过了几天，谜底由一个电话揭晓了。我和卫海正在吃晚饭，他的手机突然
响了。卫海接通了电话，说不到一句就突然脸色大变。
他起身站在不远处的窗旁继续说着。我隐隐约约只听见他说了“不能再晚几
天……”“真的要来不及了吗……”“让我再想想办法……”几句话！
卫海重新坐回餐桌，他半天没有说话，我也不知该不该问他刚才是怎么了！
一顿饭我们两人都没吃多少。离开饭馆，他和我照旧散步游走。但是卫海的话很
少，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在低头冥思，眉头间的忧虑很是浓重。
不到十点，卫海就说要送我回家。平时不到十一点，他是不会说送我回家的，
今天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反常。我听了他的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挽着他的手
臂走向回家的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再多一些，也不想就这么和他分别。
我在纸上写，“我能帮你什么忙吗？”他看了后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件事，
我想自己解决。谢谢你，小嘉！”他冲着我温柔的笑笑，我的心立刻暖暖的。他
是不想让我担心吧！我很想告诉卫海，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要是为了
他……！
第二天，我还是在不停的说服自己不去见卫海，但我还是象往常一样的去了
约会地点。这天，卫海来迟了。
在我不停的揣测卫海为什么来迟、甚至已经担心到怕他出了什么祸事时，他
来了。卫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象是一路跑来的。我掏出带有茉莉香味的面纸
帮他把额头的汗水擦去。他的脸色很不好，淡淡的黑眼圈说明了他昨天并没有好
好休息，他……究竟在忙什么？！
“小嘉，……现在只有、只有你能帮我了……！”卫海突然握紧我的手臂焦
急的说。
帮？！我能帮他？！只有我能帮上此刻的他……我的心，竟没由来的泛上一
阵喜悦！我用眼神问他，“怎么帮你？！”
卫海看着我，眼里不停的闪烁着矛盾的神色。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
说：“小嘉，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我有急用……！”说完，卫海把脸撇
开，开口向我借钱这件事，好象深深的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现在有急事需要一笔
钱，这几天卫海就是在为这件事烦恼吧！还没等我作出答复，卫海就再次对我急
忙说道：“算了，小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提过吧！对不起，我不应该向你张这
个口的。我今天不能陪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我再来找你……！”卫海边向
我道歉边走离我的身旁。
我快速的拉住他的衣摆，卫海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我。我抱住他的一只手臂，
在确定他不会把手抽离之后，我在纸上写出一行字。“我借，你需要多少钱？”
“小嘉？！你……！”卫海的眼眶居然有些红了，我想，这笔钱可能真的对
他会有很大的帮助。我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需要的钱数。他看着我，
深吸了口气说出一个对我来讲并不是很大的数目。“两万块。”
两万块，对我来讲不过是四、五个月的薪水罢了。我平时的花用不多，钱，
自然而然的就积攒了下来。在我的帐户里，两万块只是十分之一而已。
“明天我就把钱交给你！”我在纸上写下。
“小嘉？！……”卫海惊喜的看着我，一把把我紧拥进怀里。“谢谢你！太
谢谢你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笔钱是要干什么。等我把事情办完，我再源源
本本的说给你听。”卫海的感谢听在我耳朵里，让我感到此刻的我对他是多么的
重要，我开心的笑了！真是的，我怎么会想要离开他呢？！我是这么的爱他啊…
…！
第二天，我一下班就冲进银行提取了两万现金。回到家我匆匆换过衣服就来
到和卫海相约的饭馆里。卫海已经等在那里了。我把手上的纸包递给他，他拿着
纸包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把钱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我们静静的吃完饭，卫海搂着我
的肩膀来到那个幽静的公园。看着已经很眼熟的几个孩子在对面的游乐区玩耍，
卫海握住我的手说：“小嘉，再过几年，我们也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来这里玩。
他在那里玩，我们就还坐在这里看着他，你说好不好？”他看着我的眼神含里着
令我迷醉的深情！我忘了我的身份，点头的瞬间，我笑着流下了眼泪，而他，倾
过身吻住了我。这一刻，我满怀幸福的搂住他，我知道，他是深爱着我的！
再美好的夜晚，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卫海送我回到那
个居民区的门口。我一再的回头向他挥手，他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有着温柔的
笑意。
放弃了想离开卫海的念头，在几天之后的约定之夜，我准时来到了闹市区中
的相约地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感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一天，卫海
没有来。
6
卫海象是消失了般不再在我面前出现。
一天、两天、三天……！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不能准时来见我。
我又想起他说的那件要去办的重要的事，也许事情还没有办完所以他不能来见我。
我每天仍然到那个地方去等他，连续了一个月，我还是等不到我思念的人。
我不放弃的继续等着卫海。等待他有一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又一个月过去
了，我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我熟悉爱恋的身影。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拿着我的钱消失无踪，他……骗了我。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卫海，你为什么还要花心思骗我呢！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吗？！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啊！回来吧，我好想你！
我哭了！
在我决心不再去等他的那一天，我站我们约定的路灯下哭了！泪水一滴滴的
落下，我仍是痴痴的站在那里，张望着每次他来的方向。也许……也许，他会来
的……！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等着。路上的行人有不少都在回头看着我，我从众
多的陌生面孔里寻找着，想看到那张我想着念着的面孔。泪水润湿的双眼不停的
眨着，生怕看漏了那张镂刻心版的面孔。我哭着，寻找着……然而，当十二点的
钟声敲响时，我绝望了！
我把所有的女装都收进了柜子，然后捧着那双我珍爱的红皮鞋失神良久。为
了穿上这双鞋，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爱上了一个男人，
可最终，我还是被抛弃了！看着这双鞋，我又流下了泪。我注定是不能被爱的吗？
连爱人也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狠狠的，我把鞋子摔在墙
角，想着那个骗了我的男人，我只能无助的失声痛哭。
生活又恢复到以前的轨迹。我每天上班、下班，然后独自在家里看看书、发
发呆……！无聊又单调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在继续着。我还是会想起卫海，想起我
那只用两万块就换走的爱情。在夜深人静时想得更厉害。总是睡不着觉，我不得
不开始借助安眠药，渐渐的，安眠药成了我生活里的必须品。很讽刺的是，在入
秋的季节里，我连续收到了两次同事的喜糖。看着他们炫耀的把结婚照片带到公
司里四处示人观瞧，我竟连声恭贺的话都说不出。
“我们也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来这里玩……”
“我的小嘉……你能明白我有多爱你吗？我的小嘉……我的天使……！”
“我会有一个世上最棒的孩子……”卫海从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深
情的对我说着这些话时，有没有一点点的爱我呢……！他曾经在那个公园的长椅
上，对我说过类似求婚的话。那样深情的话、那样甜蜜的吻，全都是假的吗？也
许他没有骗我的钱，也许他是出了什么事而不能来找我，也许……他对我，是真
的有感情……！
我的想法再次产生了动摇。卫海不一定是骗我的钱，他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
的苦衷。这样想的话，我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再次看见卫海，还是一个傍晚，我有幸目睹了一幕很眼熟的戏码。一个单身
女子被几个流氓袭击，危险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正义的白马王子前来解救，最后，
坏人被王子打跑，温柔的王子体贴的护送女子离去……！同样面孔的三个流氓，
同样面孔的白马王子……不同的，是这次的女主角不是……我！
看着那个陪伴另一个女子离去的男人，我的心痛到无法自抑。抓住胸口蹲在
阴暗的角落，曾经以为已经流干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卫海！卫海……！那个我思念着的男人正温柔的伴着另一个女人，一个真正
的女人。那温柔的笑，暖暖的怀抱，甜蜜的话语，细心的照料……曾经都是属于
我的啊！那是我的啊！为什么要给别人！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他对别人温柔的笑
……！我不停的哭着，为了卫海骗了我而哭！为了卫海不爱我而哭！为了我死去
的爱情而哭！为了……我不是女人而哭！这一回，就让我把眼泪哭干吧！
7
我又开始穿着女装上街闲逛了，但是次数很少，一个月也就两、三次。我尽
量去人多的地方，但我又想要个安静的环境。最后，我几乎是在电影院里消磨了
所有的时间。穿着女装，我常想起卫海。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会流出来。没有
想到我的泪水竟有这么多，竟就这样流也流不完。漆黑的电影院里，没有人看得
见我哭泣的脸。
渐渐，我在下班后不想回家。入秋后，天气转凉了，而我的家，冷冰无息的
象是冬天。我走在街上，常常会抬头看着树上一片即将凋落的叶片发呆。直到叶
子在风中无力再挣扎而无奈的落下，我才再次抬起脚离开。
这天，下班后我又无意识的游荡在街上。走到一个很眼熟的地方，我才发现
这里是我等卫海等了两个多月的地方。所有的风景都没有改变，只是，站在这里
的我没有穿女装，而卫海……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走进街对面的快餐店，买了些吃的坐在临窗的座位上看着街对面。天色渐
渐暗淡，路灯亮了。看着对面，我仿佛看得见在每个夏夜，一个大男孩站在路灯
下等着一个女人。女人不会说话，总是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男孩笑着和女
人商量着去哪里约会。那样爽朗的笑声、温柔的眼神，对着这样一个男人，无论
是谁都会轻易的爱上吧！
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我只看见一张哀愁的脸。受了骗又如何？我爱着他
啊！若是他能在我身边多一些时间、若是他能爱着我一点点，我宁愿把我所有的
积蓄都给他。任思绪飞离，不知不觉的，我坐在快餐店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当我
的视线再次流连到那个路灯下，已经死寂多时的心脏猛然紧缩且剧烈的狂跳起来。
卫海！
那个站在路灯下的男人是卫海！我颤抖的发现，看见了他，我还是会激动、
会欢喜、会……想哭！看着那个与我相隔一条街的男人，我握紧了手里半空的水
杯。
他没什么变化，依然利落的短发，挺拔的身姿、帅气的面容。他站在那里，
等待的表情是为了谁呢？！我看着他，他眉宇间的一层忧郁又是为了谁呢？！
坐在快餐店里，我隔着玻璃窗看着街对面的他。他一直在等着，直到又过了
很长时间，他等的人也没有出现。我的心里希望他等的人永远不要出现，我不想
看着他和别人携手而去。看着他在人烟稀落的深夜离去，我那本应已经死去的心
又开始蠢蠢欲动。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间快餐店，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望着对面，盼望着卫海还会
再来。他果然又来了。还是站在那个路灯下，一副在等待着谁的表情。这一天，
他等待的人仍然没来。
我每天都去那个快餐店等着卫海。而他却不是天天都来，只是一个星期来两、
三次。而他等待的人也从没出现过。有时我故意从他面前走过，他却根本认不出
穿着男人服饰的我就是那个他认识的“小嘉”。
我开始不满足。我想走近卫海的身边，想听他对我说话，想看见他对我笑，
还想再次让他温柔的对待我！我不禁偷偷幻想着，他在那个路灯下等的人……是
我！
想重回那个温暖的怀抱，想着卫海能有一点点爱上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听
他对我说“爱我”……我的心越来越疯狂！被他骗过又怎样？！受过伤害又怎样？！
就算失去所有的财产又怎样？！我想要卫海！只要卫海能爱我，其他的，我都可
以不要……！
我只要卫海！
我穿上一套美丽的白色长裙，带上长长的假发，细心的用脂粉装点我的五官
……最后，我拿出藏在角落里曾被我怨恨过的红皮鞋穿在脚上。看着镜子，里面
映出的是一个渴望着爱情的女人，一个名字叫做“小嘉”的女人。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路灯下那个等待着的男人。我一步一步的靠近，心里在
怕他不肯理会我而怕得想逃，可双脚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向前移着。
卫海看见了我。他脸上的神色复杂的叫我无法一一辨认。他看着我慢慢接近
的脚步，而我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这样，我们静静地看着彼此。
“对不起，小嘉！”卫海先开口说道。“我骗了你，对不起！”我只是站在
那里听着，一动不动。他的声调突然加大，语气也激动起来。他整个人都抖了起
来，用能够将我燃烧成灰烬的眼神看着我！“可我爱你！小嘉！只爱你！你知道
吗？！……我爱你！”
我爱你！
对我来讲，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重要呢！就算他仍是在骗我，只要他还肯
说他爱我……！只要我爱的人在对我说爱我！
毫不迟疑的，我扑入卫海的怀里！这一次，我又哭了！而我流下的泪，落在
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8
卫海一直在等的人是我，他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在我眼里，没有什么能
比这件事更令我在乎了！
他把当初从我这里拿走的两万块钱还给我，并向我说明了一切。
那天，他搂着我，我们坐在公园的那条长椅上，他眼神遥远的回忆着过往。
“我爸在我小时候就死了，我妈在四年前也死于事故，当时我刚考上大学。我妈
的保险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多，家里又没什么存款……我刚开始也没想过要骗人
钱，可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和我交往，结果被他丈夫发现了。她丈夫
怕丢脸，给了我些钱要我断绝和他老婆来往。”
卫海看向我，眼里有着一种无奈。他叹了声气继续说着。“当时我只是很生
气那女人骗我没结过婚这件事，分了就分了，我也不曾留恋。那些钱正好够我交
学费的，我也就收下了。……我在打工的地方认识了些朋友，他们和我打赌说我
能不能从女人手里骗钱。我本来只是玩玩，可成功了一次尝到甜头了我就想有第
二次……！”
我默默的听着，听着他说着不光彩的往事。我久久没有动静，只是沉着脸坐
在那里。卫海抓着我的手，从他不稳的手劲儿里能感受出他在紧张。
我生气，可又不知道我到底在气着什么。想到这几年他周旋在其他女人的身
边，我心里酸酸的。我很嫉妒那些女人，她们也是同样得到过卫海的温柔吧！那
……卫海有没有爱上过她们中的某一个呢！我胡思乱想着，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我是这么爱卫海，我不想他去给别人感情。想到他也许爱上过谁，这样亲密的搂
过谁、用我眷恋的唇吻过谁，我猛然感到恶心的捂住嘴。
卫海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急忙把我拉进怀里询问着“怎么了？”等到恶心感
缓解了些，我头一次强硬的挥开他温暖的手臂。从包里翻出纸笔，我在上面写着。
你骗过多少人？
我是第几个？
你爱过她们吗？
然后我停下笔，停了一会儿才又写下。“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为什么要对
我坦白？！”我把纸递给卫海，扭过头不敢看他。我怕他说他记不清了，怕他说
爱过那些女人……我怕他说的答案是我不能承受的字句。
卫海从我手中拿走纸笔，一会儿又塞回我的手中。我看向手里的纸，在我写
的问题的旁边，是他飞扬的笔迹。
四个。
第五个。
从来没有。
最后的一个问题的答案，他没有写。我抓皱了手里的纸。他为什么不写？为
什么不回答我最后的一个问题？胃液翻腾出苦涩的味道，我紧紧咬住下唇忍耐着
这一刻难受的心。卫海突然捧住我的脸转向他。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小嘉，
我爱你！所以我回来找你。我爱你！所以我要对你坦白。我爱你！我想和你有个
未来，所以，我要你了解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好、我的坏！”卫海的话象是誓言，
一句一句重重的凿在我的心上。我握住他的衣襟，能做的，只是投入他的怀抱，
让他明白我是多么的感动！
卫海告诉了我他的住址、学校，并告诉了我他已经和那些挑唆他做坏事的朋
友断绝了往来。我安心的和卫海在一起，我们又恢复到了最初甜蜜的爱情里。
卫海很爱我，是真的很爱我。他虽然不满我不肯带他到家里见我的亲人，可
还是不曾对我有过怨言。他爱惜我、宠爱我的程度总是让我幸福的忘记自己是个
男人。我沉浸在这样的爱、这样的幸福里，幻想着永远。
已经是深秋了，可沉浸在爱情里的我丝毫感觉不到凉意。为了让卫海称赞我
一声“美丽”，我仍是穿着漂亮的裙装。这天是周末，事先卫海曾告诉我今天要
送我一件礼物。看他兴奋的又神神秘秘说什么也不肯先透露的样子，我心里甜丝
丝的。特意换上纯白的宽松式羊毛衫，再配上一条红格子的大裙摆纯羊毛长裙，
然后套上我的红皮鞋。我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个青春俏丽的女子，脸上洋溢着
幸福的满足神情。这是我吗？！将近而立之年的我看起来竟象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我抚住胸口，那里是我刻意安置的假胸部，身材原本就属细瘦型的我非常的适合
扮女装。把假发直直的垂在背后，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卫海会喜欢
的吧！他说我是个纯然的美丽女子！他爱我！今后要一直一直的爱着我！
9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急忙拿起皮包出门。才出了居民楼的院子，我包里的
呼机就响了起来。为了能和卫海联络，我特意买了个汉字显示的呼机。每次约会
要是有点意外，我们都会以呼机联系。每次我都是在公用电话亭里打寻呼，然后
骗卫海我是请人帮我的忙，他从没有怀疑过。
以为是卫海有什么事而打给我的，拿出来一看才知道是同事的来电。来电只
写着“有急事请速回电”几个字，我只好冲进最近的一个电话亭里打电话。电话
没讲几分钟，原来只是在加班的同事有几个文件找不到，想问问我收藏在哪个文
件夹里了。真是令人哭笑不得，我明明在上班时都告诉过他们，真不明白他们的
记性都到哪儿去了。抬起手腕看表，时间竟已经很紧了。我快速的赶往约会地点，
同事的事已经被我抛在脑后了，现在我只想着卫海今天会送我什么样的礼物，是
什么样的礼物让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想着想着，我开心的笑了。想快一点儿
见到卫海，快一点儿见到那个我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
来到约会地点，卫海还没有来。我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他的踪影。我突然害
怕起来，怕他又象上次那样没有一句话就消失不见。可是，就在我开始心慌意乱
之时，卫海出现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缓缓走向我，等不及他走近。我快步冲进
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后背，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刚才的慌乱渐渐从我颤
抖着的身躯里飞散。
卫海也回拥着我，低头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对不起，小嘉！我今天来晚了，
让你着急了……！”我摇摇头更用力的拥着他。我不要和他分开，不要他离开！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过没有卫海的日子了！看着我含泪的眼，他带着一种心痛
的表情亲吻我，在他的怀抱里，我竟感到了一种哀伤的情绪包围着我和他！
我们拥抱着，静静的站在大街的一角。卫海搂着我不说话，我们维持着这样
姿势好久。我完全从失去卫海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但仍是偎在他的怀中不肯离开。
卫海最终还是缓缓拉开了我，对我说：“好了，小嘉。我要带你去个地方，你愿
意和我去吗？！”他的眼睛没有看向我的眼，反而是随着手指在我的脸上游移。
我毫不迟疑的点头，甚至没有问他要带我去哪儿！卫海见了我的回答并没有立刻
带我动身，却是带着很沉静的表情用手指轻轻的在我脸上划着，我的眉、我的眼、
我的鼻、我的耳廓……最后停在我的唇上不住的摩挲，然后附下身深深的吻了我。
“多美丽的嘴唇啊！小嘉，你的美丽总是能轻易的迷惑着我……！”卫海边
吻着我边吐出这句话，我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他把我紧紧
搂住，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里，卫海仍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吻我，害得司
机先生根本不敢看向我们。我刚开始时由于不好意思而挣扎，可很快的，就沉醉
在火热的亲吻里。我的口红噌在了卫海的唇上，掏出纸巾我细心的为他擦拭，然
后再拿出玫瑰色的口红为自己补妆。
车子开进了一片公寓楼，在其中的一幢楼前停下。我和卫海下了车乘着电梯
上了最顶层十六楼。卫海打开其中的一扇门，回头对我说：“进来吧，小嘉。这
儿就是我的家。”我故意忽略掉心中的不安走了进去，细细打量着卫海的家。站
在朴素的客厅里，卫海在我身后指着一扇门说：“给你的礼物在那里，进去看看！”
我推开那扇门，原来这里是卧室。站在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房间中央的
双人床。我心中的不安加剧，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着个令我感到不安的房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卫海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倒退时正好撞在他身前。我露出无
助的眼神回头看他，他却只是用两只手臂撑在门框上堵住我的去路，带着我所看
不懂的表情看着我，劝诱地对我说：“看！床上的那个盒子里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好奇我送你什么吗？！小嘉……！”最后的两个字挟着火热的
呼吸烫着我的耳朵，引得我浑身窜过一阵颤栗！
我只好走到床边坐下，打开了盒子，一道艳红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惊讶的
回头看向卫海。
盒子里，是我和卫海在逛商场时看到过的一双很漂亮的红皮鞋。记得当时这
双鞋吸引我久久凝望，几乎不愿离去。但由于价钱实在太贵了我才不得不放弃购
买的念头。……卫海为了我而买下它吗？！这真是送给我的？！我不能置信的看
着浅笑着的卫海。
“喜欢吗？”卫海也在我身侧坐下，搂着我亲吻我的额头。我能做到的只有
用力点着头来表达我的喜悦。他抽出我攥在手里的鞋子放在一旁，我们紧搂在一
起忘情的吻着。不知不觉，我被他压在了身下，当我稍稍恢复了理智想要从他的
重量下逃脱时才发现，我的四肢已经被卫海牢牢的压制住而无法动弹。当我正想
摇动被他钳制住的手腕来让他放开我时，耳边传来卫海温柔的低沉声音。
“喊我的名字，小嘉！用你打电话时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卫海，被握紧的手腕此时猛得传来剧烈的疼痛。卫海
恶狠狠的瞪着我大吼！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眼前刹时一片漆黑，逃避的想着，但愿这一切都不曾真的发生过。
10
卫海的眼神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凶恶，但更多的，是痛苦！我的手腕被他握着
几乎疼得快要断掉。我拼命的摇着头，不可能的，他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哑巴。摇
着头，我不肯发出声音，用我能露出的最可怜的眼神看他，希望他能心软，希望
他能不再追究。我的脸上迅速的挨了一巴掌。“你不要再装了。”卫海愤怒的大
声吼叫。“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用自由了的左手捂着火辣辣疼痛着
的左脸，惊恐的不知所措。卫海扳过我的脸面对他，轻轻的、却带着恨意的低语。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小嘉！这样耍着一个爱你的人很好玩吗？啊？！我是骗
过你的钱，可你竟然在一开始就在骗我……要是我今天不是一时兴起跑到你家的
院门口前等你，是不是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欺骗我？”看着他痛心的样子，我的眼
泪又涌出了眼角。
不是的！我不是想骗你啊！我是这么爱你，我从不想骗你的……卫海……！
我伸出左手想抚平他脸上的伤痛，可卫海却挥开了我的手。
他继续说着。“你打电话给谁？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哑巴？……小嘉！你
告诉我！只要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会原谅你的。你知道我是多爱你，为了你，
我改变自己的生活作风，为了你，我和朋友断绝往来；为了你，我现在努力的找
工作……我都是为了你啊！你到底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说啊！用你的声音
说出来啊！你说啊！小嘉……！！说出来……！”卫海抓着我的手在抖着，那样
痛苦的冲我喊着！
我哭着，不停的哭！眼泪一半为自己而流，另一半，却是为了卫海而流！为
什么要骗他……？我不停的问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爱他！
爱着他，所以不敢告诉他。我骗了他，一边隐瞒着我是男人这个事实，一边深深
的爱着他！我不敢开口发出声音，只要他听见我的声音，就一定会发现我不是女
人。我怕！很怕很怕！当他知道他爱的女人其实是个男人时……他会恨我的！我
咬紧牙，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你为什么不肯说话？……和我说话……很难吗？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
真的是爱着我的吗？！小嘉，你为什么不说话……？！”卫海茫然的看着我。突
然，他表情危险的抱起我，“你不肯说话是吗？！好，我今天说什么也都没有用
了是吧！那你也不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我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后腰的肌肤
就已经接触到了冰凉的空气……卫海在脱我的衣服……！
不！不要！会让他发现的……！我想阻止他，我想能维持现装继续爱他……！
可我拉不住他的手，阻止不了他想占有小嘉的念头……！转眼间，我的裙扣被解
开了，毛衣也被褪下，单薄的衬衫被敞开，苍白色的腰腹呈现在卫海的视线下，
很快的，他就会发现我胸前的隆起……是假的！
“不——！”我凄厉的喊叫出声，震呆了卫海……也震碎了自己。
卫海看着我，满脸的不相信。他的手抖得更厉害，整个人都开始在颤抖。
“不是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会是……不会的……！”卫海在不停
的在说服自己，可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我脖子上的装饰带被他取下，卫海盯着我那不是很明显、但是绝对能看得出
来的喉结，他的手指轻轻碰着它，而它，则随着我的哽咽上下移动。
“不是的，不可能的，小嘉。你总不会连这个都是骗我的吧！”卫海掀开我
的衬衫，满是填充物的假胸掉了下来，他看都不看一眼的把它扔到角落里。一双
大手抚着我瘦弱平坦的前胸，十支手指在寻找着，不时的，卫海用有力的手指抓
痛我。
我被抱进卫海的怀里，赤裸的后背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他啃咬着我的脖颈、
我的肩膀，手指狠狠的抠着我的乳首。我不曾停止过哭泣，前胸的疼痛则令我的
身躯剧烈的抖着。
“你只是比别人的胸平些，只要受到抚摸也同样会涨起来的，对吧！小嘉，
你是个女人对吧……！”
卫海将我的乳首抓到流血，我的胸，仍是平坦的，没有隆起半丝高度。他放
弃了我血淋淋的胸尖，双手向下移去。“怎么会没有涨起来呢……！没关系，还
有下面呢。只要让我弄你的下面，就算你没有胸部，我也能让你成为最美丽的女
人的……！”他的手拉掉我的裙子、肉色的紧身线裤，伸进了带有蕾丝边的女性
内裤。
“啊……！！”我惨叫起来，紧紧抓着卫海伸进我的内裤中的手臂，我痛的
瑟缩起身子。
我的下体被卫海握在手里，他紧紧的握着，我感觉那里象是已经被扯断了般
的疼……！不理会我的惨叫也没有放开手，卫海在我身后自言自语着。
“你不该有这种东西的，不该有……！小嘉，你是个女人啊！”
11
卫海更用力的撕扯着我的下体，我不停的惨叫着，最后痛得昏了过去。我昏
迷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有几分钟。再次醒来，我倒卧在床上，身边散落着我包
里的零星物件。卫海背对着我在我身旁坐着，他的旁边丢着我的皮夹，手上握着
我的身份证。刺痛感还在持续，我的内裤被褪到膝盖，两腿间的悬垂物上透着几
道紫黑色的淤血痕迹，双腿则因疼痛而无力的蜷缩着。
感觉到我已经醒来，卫海压抑着愤怒与痛心低声说道：“谢嘉文，二十九岁，
男。家住XX区XX楼X 号，XX公司软件编辑……！”他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我，
伸手抚上我的头发，“这个……也是假的吧……！”卫海突然抓住我的假发狠狠
一拽，长长的用真人的发丝制成的假发应声脱落，露出我薄薄的短发。他将假发
举到我的眼前。“名字是假的，性别是假的，住址是假的，工作是假的……连头
发都是假的……！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假的！”
我捂住脸缩成一团，他一声声的控诉象一只只尖尖的锥子刺满我全身。我紧
紧捂住嘴，不让哀痛欲绝的啜泣声泄露，那只会让我更加绝望而已。双手很快被
拉开，卫海站起身，也将我从床上提起来，我半跪在床上，长时间的哭泣使我的
头昏昏沉沉。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卫海，我想说话，可喉咙却疼得发不出声音，只
能一声声的咳着、喘着。
放开我的手臂，卫海单手捏住我的下巴抬高。我的身体没有半点力气，只好
拉着他的袖子支撑着身体。卫海仔细审视着我的脸，“这张脸也是假的吗？！原
来我所爱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你这招可真是厉害，还没有谁能让我这
么迷恋过，能让我这么在乎的去爱惜过。也许我早该拉你上次床，这样我就能早
点儿发现你的把戏。偏偏我害怕伤到你，怕这么纯洁的你会被我吓到。结果呢？！！
呵呵！哈哈哈……！你会被我吓到？！你是喜欢男人是吧！是不是想要男人玩你
呀？啊？！钓不到男人就干脆装成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被我吻的时候有多陶醉？
我刚才摸你你还敏感的抖个不停……下贱！你是个下贱的婊子！我真蠢，竟然把
你这个假货当成宝贝一样宠爱！能把我耍到这份儿上，算——你——狠！”一股
令热窒息的恨意向我扑面袭来，捏着我下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爱你！卫海！……是真的……爱你……！”破碎沙哑的声音说出的，
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也是我一直以来最想对他说的话。我爱他！从一开始，
这份爱就不曾掺过虚假。爱着他的我是那么幸福，和他在一起的人一直是我啊！
我是存在的，是个真真实实的人啊！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在耍他？为什么要后悔
曾经对我有过的宠爱？我一点儿也不值得他爱吗？只因为知道了我是男人，便能
轻易收回所有的感情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伤害我？我不是
那种不堪的人啊！为什么要侮辱我对你的感情呢……！“我爱你……卫海！我爱
你……！”我一遍一遍的说的，可我的爱语和眼泪再也换不回他的怜惜！
“住口！”他大吼着，挥起手狠狠将我打得扑倒在床上。“住口住口！！”
他的肩膀剧烈抖动，双拳蓄满力量握得死紧。“不许再说你爱我。你不配这么说！
你这种变态简直令人恶心！”我被他从床上拽到地上。“你给我下来，不要把我
的床弄脏。”
我摔落在地，膝盖和肩膀重重的撞在水泥地板上。身上的伤很痛，可卫海说
的话却伤我更重。
在他眼里，我竟然成为一个变态！变成了一个肮脏的人……！我不配说爱他，
我会弄脏他！……不是的！我不是变态，我并不肮脏！爱一个人是错误吗？喜欢
漂亮的红皮鞋是错误吗？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罪名？我只是……爱上了一个对
我很好的男人啊！这有错吗……？
我伤心绝望哭到肝肠寸断，在冰凉的地板上拖着疼痛又沉重的身体上前。
“不是的……我不是变态……我爱你啊！……从不想骗你的，可我……没有办法
……！不要这样伤害我，不要恨我……不要……不爱我……”我哭着、说着，只
求卫海能想起曾经爱过我而不要抛弃我！
好不容易拉住了他的裤管，然而他却抬腿踢开了我。不死心的再次上前想碰
触那个被我的欺骗而伤害了的男人，却仍是被无情的对待。我一次次的上前，却
一次次的被他打翻在地。牙根出了血，身体疼得站都站不起来，我仍是幻想着要
挽回卫海的心。直到卫海拽起我向门口拖，我才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不要赶我走！”我惊恐的大声求他。“不要啊！我爱你啊，卫海。不
要赶我走……”我知道只要我出了这扇门，我就真的失去他了。我伸手去抓能抓
到的东西，最后我用尽全力扳着门框不松手。
卫海试了几次仍是无法将我推出门去，他突然放开手走回卧室。在我滑落在
地时他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我的衣服和提包。胡乱的把衣服套在我赤裸的身上，
我借机抱住他的手臂哀求。“不要这样对我……卫海！我爱你，真的只爱过你一
个人啊！要我怎样做你才肯象过去那样的爱我……！”
他没有打我，也没有开口辱骂我，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淡淡的
痛。“爱你？！……你不是我的小嘉。如果你能给我一个真正的小嘉，我会感激
你一辈子。可我永远……不会爱你！”
他不会爱我……永远的……不会爱我！昏眩中，我被推出门外摔倒在走廊上。
重重的关门声象是天空崩塌的声音，天空的碎片将我划得体无完肤。
这一回，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12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了家，只记得刚进了家门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昨天发生的事就象梦境一样虚幻而不真切。我摇摇晃晃
地走进房间，穿衣镜里那个狼狈的女人吸引了我的视线。站在镜子前，我的目光
定在镜子里的女人的身上。
那是……谁？！
脸色苍白的象个鬼；衣服凌乱不堪还带着脏污；头发遮挡了大半边脸，长长
的发丝纠结成一团，乱糟糟的披散着；脸上有一片乌青，略肿着还有一种麻麻的
痛感；嘴角有一条不太明显的血迹，已经干涸成紫黑色；我用脂粉精心勾勒的容
颜，被泪水冲刷得不成完形，红色、浅蓝色、黑色……此时布在我脸上的这些颜
色使我看起来象个疯子又象个鬼魂！难怪卫海会说我恶心，说我肮脏……这样的
模样，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冲进浴室我跪在马桶边呕吐。连胃液都吐尽了，那
股恶心的感觉却依然存在。脱下衣服，打开淋浴器，任不算热的水流喷洒在身上、
脸上。
呆呆的躺在床上，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不知道！卫海不要我了，他
不爱我，他恨我，他说永远不会爱我……！我的眼泪呢？为什么哭不出来？为什
么我的爱情留不住他？时间对我来讲早已失去了概念，我一会儿站在窗前看向外
面，一会儿去浴室仔细的洗脸。找出我最漂亮的裙子穿上，我盯着放在床头柜上
的汉显呼机的液晶屏连眼都不眨一下。
也许……昨天只是场噩梦吧！身上的伤是我自己摔的，卫海他根本没有去赴
约……他也没说什么不爱我的话……我没有去他的家……他没发现我是个男人…
…！我的脑子里乱了，那一切到底是不是梦？我昨天在哪里？！我是谢嘉文……
还是小嘉……？！
答案呢？！……谁能给我答案……！
我捧着呼机等着卫海给我的留言，可呼机却不曾有过声响。我在夜幕低垂时
跑到老地方去等卫海，他没有来！想到也许他是去那个公园等我了，跑去一看，
游乐场上的孩子依然快乐的玩闹着，而长椅上是空的……！
卫海呢？他去哪儿了？！为什么我又找不到他了？！他又没有拿我的钱，也
没有给我留言说暂时无法见面……！他去哪儿了？！我走遍我们常去的地方。没
有！哪里都没有他的踪影！卫海！你怎么不来见我呢？！我是小嘉啊！你不是说，
我是你的最爱吗？！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做了什么惹你生
气了？！我会乖乖向你道歉的，你不要这样不见我啊！你明知道我爱你，不能没
有你啊！
卫海！你在哪儿……！卫海！……卫海……！
我四处走着、找着，可哪儿都没有他！我茫然的站在街上，看着行人无表情
的脸一张一张从我眼前晃过。一个陌生男人向我搭讪，而我则拉着他问他。“你
知道卫海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了……！”男人突然扭曲了脸，抖着声音指着我。
“你……你是人妖……！”他象甩脏东西一样甩开我的手跑了，“人妖”这个词
却窜进我的脑子里。
他说我是人妖……？我是小嘉，是个女人，我不是人妖啊！他为什么这么说
……！
“恶心……变态……！”好象有谁这样骂过我。那是谁？声音很熟悉，象是
……卫海的声音！他为什么这么骂我？
我带着疑问回了家。没关系，今天没见到卫海，我明天再继续去找他，我会
找到他的，我们是那么相爱……！
我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却看见我自己有着平坦的胸，还有两腿间的东西……
我跑到镜子前仔细看。这身体，很熟悉、又很陌生。明明就是小嘉的脸，是小嘉
的长发……！可小嘉怎么会有这种身体……？！我捂着脸使劲的摇头。不对不对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一团黑色的东西落在我的脚边。我弯身捡起来，是头发……？！长长的、黑
黑的头发。抬头看镜子里，站着一个拿着一团头发的人，一个满脸绝望神情的…
…男人！
那个人……才是……我？！
“名字是假的，性别是假的，住址是假的，工作是假的……连头发都是假的
……！”
“原来我所爱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钓不到男人就干脆装成女人……下贱！你是个下贱的婊子……！”
“……你不是我的小嘉……！”
“我永远……不会爱你！”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我瘫坐在地上，再次想起了那天的一切，那么真实，那么鲜明……根本无法
忘记！卫海知道了一切，他恨我，他爱的是小嘉，是那个从来就不曾真的存在过
的小嘉……而我，一个叫谢嘉文的男人，永远得不到他的爱！
为什么？！为什么小嘉能得到卫海的爱而我不行？！我才是那个一直爱着卫
海的人啊！为什么他不爱我呢？为什么是小嘉？一个和我有着同样的脸的、不曾
存在过的女人为什么能得到他……？！
我好恨！我恨小嘉！恨她夺走了我的卫海，恨她占满了卫海的心！一个幻影
而已，为什么能让卫海爱她？！为什么卫海为了她而恨我……我恨她……恨她…
…恨她……！
13
我恨小嘉！一个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幻影简简单单的毁了我的爱情！我恨她
……！
镜子里的我一脸的狰狞，象个恶鬼。我打开衣柜，扯出所有的女装扔在地上，
翻出一把利剪疯狂的挥向色彩斑斓的服装。我最喜爱的白色洋装、卫海夸奖过的
红色长裙、精致的丝绸围巾、典雅的棉布小手包……！我一样都没有放过，一件
一件通通被我剪碎。我不需要这些了，我要那个幻影彻底消失。曾经被我细心爱
护的衣服成了一堆翻飞的布屑，我看着，心中的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少。
抱起一地的碎布丢进浴室，我拿过火柴燃起一块碎布扔进浴缸。火烧着，不
停的烧着。碎布越来越少，虽然开着排风扇，可满室的烟尘仍是呛湿了我的眼。
美丽的衣服变成了焦黑的灰烬，看着渐渐变小的火焰，我把长长的假发覆在上面，
火焰一下子窜高，真人发丝制成的假发散发出难闻的味道。长长的发丝在烧灼后
变得卷曲、断裂、化成了灰！……靠着浴室的门，我急促的咳着、喘着，看着我
的红皮鞋！我的红皮鞋，我最珍贵的红皮鞋……我蹒跚的走过去，拿起它。还是
那么美丽的一双鞋子啊！光亮的表面、艳丽的色泽、美好的弧线……穿着它的我，
是美丽的吧！……不不不……不对！美丽的是小嘉，是女人的小嘉！只要这双鞋
也消失了，小嘉也能彻底消失了吧！我抖着双手把它放进了火焰，火焰慢慢的吞
噬了它。……被熏黑了……烧焦了……变形了……
火焰熄灭了！浴缸里，一堆布屑的灰烬上，躺着一双没有烧尽的皮鞋的残骸！
久久的看着那残骸，我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卫海不能爱我！他能爱小嘉，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他
宁愿去爱一个幻影也不爱真正的我！我站起来，看着浴室里的镜子。
我和小嘉到底哪里不同？！同样的脸、同样的心、同样的性格……和卫海在
一起，除了外表和声音，我所表现的，都是真正的我啊！我和小嘉到底哪里不一
样？到底为什么卫海不肯爱我？！我看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痛哭的男人。
只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吗？为什么我是个男人呢？！要是我是女人，卫海一定会珍
爱着我吧！为什么我是个男人……？！我举起拳头砸在镜子上，一下、两下、三
下、四下……镜子出现了裂缝，先是一道，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哗啦”
一声，镜子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我跌坐在碎片中看着碎片反射的我的身影。赤裸的、苍白的、瘦弱的……这
就是我，一个不会被爱的悲哀男人！
我想起了从前，妈妈喜欢女儿胜过儿子。她疼爱妹妹，不喜欢我。既然不喜
欢儿子，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既然不喜欢儿子，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生成女孩呢！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世上受罪，被人厌弃！
卫海不爱我，因为我是个男人吧！要是我是个女人，他就不会抛弃我了……
为什么我不是女人呢！捡起一片碎镜子，我看着我自己。我的相貌还可以啊，一
点儿也称不上丑。卫海说我很漂亮的……！我的胸好瘦，还是平平的……可卫海
说，女孩子是平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腰瘦瘦的，卫海说搂着可舒服了！我
的腿很美，长长的，白白净净连个疤痕都没有……卫海说我根本不用穿丝袜就能
迷倒一片男人！我的目光落在那唯一能说明我是男人的地方。
好碍眼！真的是很碍眼。这样的身体不该有这样的东西的。卫海也说过，我
不该有这种东西的。有了它，卫海才发现我骗了他，才会说出不再爱我的话的…
…都是因为有它……！碍眼的东西！这个东西要是没有的话就好了……！我用手
捉着它，拿手里的碎镜子去割。好疼！只是划伤了表皮，我就疼的叫了出来。我
继续割，流血了，疼痛也更厉害。我疼得握不住它，手里的利器也失了准头。我
划伤了我的腹部，看着红色的血液从长长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我疼得在地上缩成
一团。
我倒在地上，喊着卫海的名字，喊着他想让他来救救我，可他没有来。卫海
现在在干什么？！去找个新恋情？还是仍在生我的气？！他还会想念我吗……哦
不，应该是想念小嘉！我呢！？我是否会成为他记忆里的某一颗沙砾呢？！不去
理会仍在流血的腹部，我只是倒在那里哭着。
就让血流吧！如果血就这样流尽了，我就能从想念卫海的痛苦中解脱了……！
14
我大病了一场。十几天后，我在伤口愈合后才去上班。十几天里，我天天在
家里想着半年来的一切。我想从发生的一切事情里想出个头绪，想出个结果……
可我却什么也想不出来。我不再想穿女装了，无论我有多爱卫海，我也没有真的
去憎恨自己是个男人这件事实。刚开始的几天里，我还在想着要是自己是个女人
该多好，可渐渐的，我不再这样想了。毕竟，我当了近三十年的男人，无法想象
我真的成了女人会是个什么样！小嘉是卫海的理想，也是我逃避自我的一个港湾。
小嘉消失了，留下的，是必须面对一切的我！
我不恨小嘉了，她曾是另一个我，我怎么可能去恨我自己。我只是感到悲哀，
悲哀这样的自己得不到卫海的心。
我平静了！爱上一个人，我没有错。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也不是我的错！
我想，卫海爱着小嘉，他发现被我这样的欺骗，他的伤心也不会比我少吧！我和
他，为了小嘉，都是被深深地伤害了！腹部的伤留下了疤痕，每次我看到那道伤
疤，就会想起自己当时的残忍。我想杀了自己！卫海不爱我，竟令我绝望到想杀
了自己，我竟是这样深爱着他。如果我死了，只怕这世上连个肯为我流泪的人都
不会有。所以我想活下去，活着去思念卫海。只要想着他还和我活在同一个城市
里，我就满足了！他不是同性恋，他不爱我这个男人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这
样想着，我竟能笑出来了。
我每天去上班，日子就这样重复的过着。冬天快过去了，和卫海分离的日子
才几个月而已，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几十年。我常常去那个公园，独自坐在那个长
椅上看着对面的孩子玩耍。有时候天气实在太冷了，孩子们都早早回家，我还是
坐在那里直到手脚冰凉几乎失去知觉才肯离去。我总是坐在长椅的左边，然后细
心的把右半边空着的部分用纸巾擦拭干净。那是卫海坐的位置，我常常盯着空着
的位子失神良久。
忘不了他！我无法忘记卫海，连减去一分对他的爱都做不到。我爱得太深了，
想着他时，还是会忍不住伤心而流下泪！我变得更沉默了。本来就和我没什么交
情的同事现在更是与我保持着距离了。我只是麻木的上班、下班、去公园、回家
……！我已经相信我未来的每一天，都将会是这样程序化、没有任何温度的度过
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下班后，传达室的门卫交给我一个包裹。
我有多久没有收到过信件了……？！好象已经很久了。大学毕业后就搬出家
住，我对家里的人来讲一直是巴不得快些消失的存在吧！孤零零的这么多年了，
和我有血缘的人从没有和我联系过。我看向包裹的寄件人一栏，没有名字、没有
地址……！是谁？！是谁会寄东西给我。
我拆开包裹，打开包在里面的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我被惊呆了！
是一双鞋子！
细细的鞋跟，柔软的皮革、鞋面是镂空的花朵纹样、耀眼的艳红色……是卫
海！包裹是卫海寄来的……！我捧着鞋子一阵阵晕眩！这是卫海当初说要送我的
那双红皮鞋，就是那双很贵的鞋，是卫海送小嘉的……而且就是在那天，我失去
了卫海的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寄这双鞋给我？！这是他送给小嘉的啊，为什么要送
给我？！我的心跳得飞快，觉得身边已经没有了空气般的呼吸困难！我不停的问
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要问他！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头脑里只剩下
去找卫海这个念头！握着手里的红皮鞋，我打开了房门，却定住了脚步。
站在门前，我一动不动的痴痴看着那个靠着对面的墙的男人。
卫海！
那个人是卫海啊！我想上前扑进他的怀抱，想再次感受午夜梦回时因难耐冰
冷而思念的温暖怀抱……想听他说着爱我、想看见他爽朗的笑容……！我伸出手，
向前迈出步伐……不！我不能！卫海爱的人不是我，他爱的，是那个消失了的幻
影——小嘉！
缩回手，我搂紧怀中的鞋子，眼泪夺眶而出。不想哭的，不想在他面前这样
的哭。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样没有一丝尊严、没有半点希望的哀声哭泣！然而泪
水，就象是找到了一个寻觅以久的出口而疯狂宣泄着，任我怎样都止不住。
一双强健而熟悉的臂膀紧紧拥住了我。卫海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他的脸
贴着我的发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矛盾。
“为什么是你？！你究竟是小嘉……还是谢嘉文？为什么是你呢……？！”
卫海托起我的脸，仔细的看着，他用手指在我脸上画着、一处一处的确认着，
然后轻轻的、又狠狠的吻着！
“明明脸是一样的、抱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吻着的唇是一样的……一样的
眼泪、一样的心性、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偏偏是另外一个人……！”
我无法回答他！我也问过自己，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我和小嘉成了两个人！
小嘉消失了，留下的人是我，为什么我就不能被他所爱呢！我也想问，可是……
这个答案谁也无法给我！
“我爱你！卫海……我爱你……爱你……爱你……！”我在他的怀里低声诉
说着，“你肯爱我吗？爱一个叫谢嘉文的男人……一点点就好，可以吗？可以…
…爱我吗？！”
“我不知道！”卫海搂着我发出怒吼。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我感觉的到…
…他在哭！他哭了……他哭了……！我叹息着，这个小我将近九岁的男人此刻正
伏在我的肩上哭泣。我看不见他哭泣的脸，只好紧紧的环着他宽厚的肩。
“爱我好吗？！就一点点，我只要一点点就满足了……！让我爱你好吗？！
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你，直到我死掉……！回答我啊，卫海！我爱你！很深很深
的，是你想不出来的深……让我在你身边爱你好吗？回答我啊……卫海……回答
我……！”
他没有回答我！我被卫海紧紧搂着，久久，他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小嘉……！”
是啊！为什么我不是小嘉！如果我是小嘉，那一切的痛苦……都可以避免了
吧……为什么我不是小嘉……！
我悲哀的轻笑！“可我爱你！只爱你一个……我会比小嘉更爱你……！”
卫海没有再说话，他搂着我，紧到我不能呼吸、紧到我无法挣脱、紧到就象
是一辈子不会再放开……！
我一遍一遍对仍在哭着的卫海说着“我爱你！”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我要告诉小嘉，我爱这个男人，比她更爱这个男人！我要让这个男人也爱上我，
比爱她更爱我……！
“我爱你！卫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这句话，我会对着他说……一生、一世！
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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