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学流氓
2019年01月16日首发sis
字数:10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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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丽华显然在军队呆久了,对人情事故有些迷茫,被我一番话唬的一愣一愣
的,瞪着大眼睛感叹道:「原来做财主也不是那么容易,还得应付这么多人,这
么多的事,以前我单以为财主老爷都卧在家里抽烟,专等别人送钱上门呢,既然
你也不容易,我告诉姑妈咱们以后打土匪缴获的一些财宝也分你一些。」我连忙
摆手道:「我的姑奶奶,谁稀罕你那些财宝,这年头你就是有金山银海都不值钱,
粮食才是最要紧的,要是以后打下粮库,有多余的你分我一点就谢天谢地了。
秦丽华连忙点头道:「也行,我会跟我姑妈讲的,你要训练护院家丁,我也
会安排人手,教一些基本的作战阵型和行军口令,应付小股流寇足也,不过你武
功那么高,是怎么练成的,像方才那招用手指夹刀,又快又准,让人进退不得。」
我笑道:「也没什么技巧,我十二岁拜入师门,练了将近二十年,才略有小
成,在师门之中算是天分垫底的,我看你资质还行,若是拜入紫英派,十五年必
定有成。」秦丽华当即摇头叹道:「要这么长时间?难怪你那么厉害!可惜我身
为朝廷命官,是没法拜入江湖门派的,所学峨眉派的武功也是姑妈教我的,她早
年是峨眉派弟子,后来因为一些事才被迫离开师门。」我点了点头道:「既然如
此,若是有空,我也可以指点你一招半式,虽然用处不大,艺多不压身,不知你
愿不愿意?」秦丽华拍掌欣喜道:「那行,不过事先说好,你年纪这么轻,我可
不会叫你师父。」于是二人一边走一边讨论起功夫来,我发现眼前这女孩虽然有
些军人的傲气,其实单纯的有些可爱。
当日计议已定,秦丽华点起一千人出营,加上我带来的一百壮丁,一共是一
千一百人的队伍,辎重辅兵就占了七百,剩下的四百人才是真正的战兵,保险起
见,还有三门红衣大炮也被带上。
岳父一家被围困在两县交界处的七绝山,这儿盘踞着多股土匪,其中最大的
一支有五千人之多,号称义匪,专做劫富济贫的勾当,女匪头子严玉喜在江湖中
也有一些声威,去年到今年已经有十几户富户被洗劫一空,本县父母官头疼不已,
一旦差人捉拿,他们就逃到隔壁县,隔几个月等风声松了,又偷偷溜回来,势力
越坐越大,连匪窝也修筑在七绝山险要之处,易守难攻,危害不浅,本地官兵缴
了几次也没吃到甜头。
当日我和秦丽华赶过去的时候,岳父一家已经被他们擒获,逃出来的家丁告
诉我岳父已经身受重伤,其余人更是生死不明。
那严玉喜败退过几次本县的官兵,此时见官兵来剿,并不逃跑,反而在山口
拉开阵势迎战。
秦丽华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土匪,战意大起,也让四百战兵列成阵势,击
鼓前进。在此之前她也派了传令兵去说降,不过迎接我们的是一阵箭雨,那传令
兵险些没逃回来。
白杆兵果然与其他明军不同,军阵严谨,行进中也保持整齐的步伐,号角声
响起之后,人人木盾向上,迎接对方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待到离对方军阵约有五十步的时候,那帮衣衫褴褛的土匪终于沉不住气,有
的持着大刀,有的用铁锤,还有的用粪耙,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怪叫着一窝蜂
冲向整齐的军阵,如同倾泄而下的洪水冲向坚硬的岩石。
我和秦丽华勒马在高处观看战局,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眼底。只见乱糟糟的土
匪刚冲到军阵前,白杆军大喝一声:「虎!」整齐的长矛忽然从军阵中展开,如
同刺猬一下炸了毛。
那帮土匪登时被刺的人仰马翻,不到一刻钟,丢下如山的尸体如潮水般往后
退。
秦丽华见此手一挥,埋伏在白杆军左右的骑兵一拥而上,怪叫着追上溃逃的
土匪,如雄鹰搏兔,很快将对方杀的干干净净。
有时候胜利就是来的这么容易,毫无军阵可言的土匪遇到大明正统军队就如
鸡蛋碰到石头,难怪秦丽君对剿灭李自成、张献忠这么有信心。可惜豢养这种神
勇的军队需要耗费大量白银和粮草,连年的战事让大明已经被掏空了底子,未来
到底如何还有待观察。
我认为胜利就在眼前,兴奋地连声高呼万胜,谁知其他人都面色平静,一点
也没有获胜的喜悦感,只有我一个人大呼大叫,搞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秦丽华见我吃瘪,一直沉着的脸终于露出笑容,指着溃逃的土匪对我道:「
这些土匪衣衫褴褛,一看就是新加入的农民,往往被土匪当做试探官军战力的炮
灰,真正的老匪还没出动呢,他们见我们势大,这会子一定都龟缩在进山的险要
关隘之中,居高临下就像钉子一样难以拔除,你别高兴的太早。」果然隔行如隔
山,她这番话更凸显出我对军事一无所知,看来以后我也要多看看兵书。
秦丽华又下令撤军,在山下安营扎寨,看样子要做长期准备。我不解道:「
为何不趁着敌人新败一拥而上?」她笑道:「土匪跟流寇一样,往往看形势不妙,
就会四散逃跑,我现在让军队把守各处要道,就是防止他们走脱,还有强攻关隘
会造成严重伤亡,咱们得等一等红衣大炮。」我还能说什么?一切听从指挥而已。
此时一帮军官拿着地图走入帐中,正要和她商议战事,我立在一旁也没用,
只得走出军帐,去教导我那一百来个壮丁,要求他们对白杆军的一切都要多学多
看,入夜之后,我躺在军帐里陷入沉思,也不知岳母、沈雨和沈雪等女眷有没有
遭到土匪的侮辱,就算救出来之后,将来该如何安置她们?脑子里一片混乱。
睡到半夜,忽然外面喊杀声大起,连忙披衣跑出去看,只见营地里灯火通明,
各处人马来来往往,拿着腰牌进入中军帐营,只见秦丽华正端坐着与一群将领商
议战事,不时向各处下达命令。看见我来了便笑道:「把你吵醒了,不过是土匪
夜袭而已,已经被挡回去了,我料到他们有此一招,所以吩咐各处哨岗多点火把,
想偷袭我可没那么容易,你尽管放心回去睡觉吧,养好精神明天准备总攻。」我
笑道:「已经醒了,还怎么睡?下午没事的时候我到处乱逛,发现一个好地方,
你要是不忙的话,不如跟我去看看。」秦丽华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也对,
成天呆在帐篷里,人也给憋坏了,现在已经没啥要紧事,我就跟你出去走走吧。」
于是对着手下嘱咐了几句,披上厚厚棉袄,与我一同出账。
当夜月色如水,各处还残留着厚厚积雪,冷冽的寒风吹过来,让人精神一震。
秦丽华与我一前一后骑马往山上走去,走没多远,山路就格外崎岖,只得下
马牵马而行。
「到底是什么地方,远了我可不想走。」秦丽华笑道。
「去了你就知道,真是个好地方,我都想定居下来。」我朝她笑道。
「是吗?」她说道:「你马鞍上挂着两双大木刀鞋做什么用?」「费了我好
一番功夫才做成,妙用很大「我说道:「一会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两人一边
走一边说笑,惊起一群群夜鸟扑棱扑棱地飞起,又有许多积雪从树上落下,两人
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许多积雪。
最后我们翻过一个小坡,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只见半山中间一个大草原,一
个结了冰的湖泊镶嵌在其中,在月光照耀下,湖面反射出绚丽的月光,两边的悬
崖也都挂满了冰川,湖光反射的亮光,照的冰川也熠熠生辉。
「哇,这地方果然好美,咋一看还以为是在蓬莱仙境。」秦丽华惊叹一声,
继而放开缰绳,一路往湖边跑去,沿路留下她欢乐的笑声。
我跟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道:「小声点,呆会引发雪崩可就不妙了。」她
跑到湖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空气可真好,本来我想唱首歌的,听
你这么一说,还不敢唱了,引发雪崩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我笑道:「小声唱应
该没关系。话说你们四川有什么民歌,唱来听听。」她立即来了兴致,跟我介绍
什么' 峨嵋春晓' 、' 剑南小调' 、' 锦官夜曲' ,都是我没听过的新鲜曲子,
说毕还哼了起来,带着浓浓的蜀地方言,委婉动听。唱完一曲之后,我拍手叫好,
她的眼神却落寞起来,淡淡地对我道:「出来这么多年,每日里见的都是尸山血
海,吃的都是又冷又硬的干粮,可是国事却愈加艰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
头,我真的好想老家。」说毕两行清泪从眼眸中流出来。
我想她一个女儿家,正直花样年华,却干着男人们的苦差事,心中越发敬佩,
连忙劝道:「这次圣旨终于让你们回家,若是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就会回去,你
还想那些干嘛?」她抽出帕子拭泪道:「回去还不是要打仗,那张献忠一直在四
川流窜,也不知把老家给祸害成什么样子,要是被我遇见,一定生擒此贼,将他
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我摇头道:「今天就别讲那些扫兴的事,你刚才问
我为什么带着两双木刀鞋,现在明白了吧,我来之前试探过,这湖水结冰很厚,
咱们正好在上面冰嬉,我家花园里也有这样的湖,每年结冰之后,我都会穿上木
刀鞋冰嬉,可好玩了,不知你会不会?」秦丽华摇头道:「不会,从来没学过,
不过说到冰嬉,东北建奴特别擅长,有时候我见他们穿着长板鞋在雪上滑来滑去,
来去如风,我军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怎么也追赶不上。」我点头道:「其
实我家就是沈阳那边的人,后来才迁过来的,在北方几乎人人都会雪嬉、冰嬉,
不过现如今沈阳却被建奴占了,改叫什么盛京,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收回来,
如果你不会的话,我正好教你,可好玩了,还能锻炼身体。」秦丽华笑道:「那
你可把我扶稳了,摔痛了我可要拿你出气。」说毕,两人蹲了下来,我拿着木刀
鞋套在她的绣鞋上,她已经羞红了脸,低着头不发一语。
我心里也是一荡,看着她的绣鞋如此小,于是问道:「难道你行军打仗也裹
脚?就不怕不方便杀敌吗?」她羞意更浓,推开我道:「难道人家天生小脚不行?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了小脚而裹布,忍受了多少
痛苦和磨难,她却天生如此,让那些女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嫉妒成什么样子。
两人好不容易套好木刀鞋,我带着她小心翼翼在冰面上滑行着,她一双手紧
紧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捏的生疼,不时还发出尖声惊笑。
「不要紧张,放松腰部,身体前倾,不要怕滑倒,慢慢的滑,就这样,动作
幅度不要过大。」我耐心地教着她,不知不觉两只手已经扶在她的腰间,她只顾
着地面,却也没说什么。
我推着她往前滑行,谁知才刚滑了没几步,她一个趔趄,身子就开始摇摇晃
晃的乱颤起来,也不顾男女之别,回身就死死将我抱住,拉也拉不开。我无奈地
在她耳边道:「没想到你血海尸山都经历过的,却怕这区区小湖。」她羞红着脸
不肯与我直视,我将她慢慢拉开道:「不要怕,有我在呢,怎么会让你摔倒?你
只管往前滑,我会在身后一直守着你。」她这才松开了抱住我腰间的手,慢慢转
过身去,颤颤巍巍地向前移,不时还回头看我在不在。
我看了心中不觉好笑,这那里还是那个在白天那个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
的女将军?分明就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小女孩啊。
想到这里,我滑到她身后,用力往前一推,她尖叫一声,向前滑出老远,身
子也跟着蹲了下来,我连忙喊道:「不要蹲下,给我站起来!」她听了,只得颤
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谁知脚下还是不稳,一个趔趄,身子就倒了下来,我连忙滑
了过去,将她稳稳扶着,她也死死拉着我,两人在冰面上滑了许久,她仰头看着
我,娇喘连连,用粉拳打我道:「谁叫你突然这么推人家的,刚才好险。」我看
她娇憨的模样,不由得动了情,低头吻向她,她见此粉脸扭向一边,娇笑着推开
我。
我追了上去,试图从背后抱着她,她一边躲闪一边娇笑连连:「不要啊,你
这个登徒子。」我那里肯放过她,拼力向前追,她回头看见我已经追上来,居然
在冰面上接连做出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忽左忽右,让人怎么也追不上。
我笑着一边追一边道:「你这不就学会了吗?刚才比我还滑的厉害呢。」她
听我这么一说,这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尖叫,身子登时往地上一倒,我连忙上
前去扶,然而被她这么一带,也是失去平衡,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冰面上,滑出好
远才停下。
我们两个并排躺在冰上,谁也没想着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满天星星,此时显
得如此低垂,仿佛伸手就能抓下来一颗。
她娇喘着,吐出朵朵白气,感叹道:「真想老了以后就住在这里,无牵无挂,
就这么一直躺着数星星,一直数到睡着为止。」我笑道:「我也想在这里建个湖
边小楼,夏天就钓鱼,冬天就冰嬉,无忧无虑多么好。」她转过身踢了我一脚道
:「不行,这个地方归我了,你想修楼去别处修。」「那不行,这地方是我先发
现的,若是你想来住,我倒是可以优惠一点,每日五两银子。」她噗嗤笑了起来,
用粉拳打我道:「你这个奸商,什么时候都想着银子,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我却握住她的手道:「没错,我就是奸商,不过奸商夫人可以免费住在这
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看了看我,笑容逐渐消失,最终抽出手来,背对着
我道:「你不知道,我已经订了亲。」我听了心里一阵失落,问她道:「订的是
那户人家?」她低声道:「是我姑妈的夫家唐家,不过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也不
知道张献忠的贼军有没有打到他家,这次我回四川,若是没有别的缘故,就会和
那唐公子成亲,虽然我们从未谋面。」我连忙道:「那你找个理由退亲好不好,
告诉你爹妈,我出的订金可比那唐公子多的多。」「呸!你当人家是什么?出的
钱多就跟你?」秦丽华娇嗔一声,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稳稳地滑向岸边,看来她
已经完全掌握冰嬉之术。
我跟了过去,冲她解释道:「当然不是这样,不过出的钱越多越代表我重视
你啊。」「那也不行,才见你几天,你就想娶人家。」她说着脱下木刀鞋一溜烟
跑了,我连忙追了过去,从后面抱住她道:「我也不是要逼你怎么样,不过希望
你不要被一纸婚约给束缚住了。」她挣开我的怀抱,迅速骑上马,回头看着湖泊,
眼神分外留恋,喃喃自语道:「不如你给这个地方起个名字吧。」我点点头道:
「这是我俩值得纪念的地方,不如就叫华羽湖,你看如何?」「脸皮好厚,谁要
跟你共用一个名字?」秦丽华娇笑着一甩马鞭,骑着马儿往山下跑去。
第二天,那三门红衣大炮才迟迟来到军中,被人推马牵地在雪地里挣扎,能
拉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秦丽华见到大炮来了,方才松了口气,一声令下,白杆军纷纷拔寨而起,推
着大炮一路往土匪窝攻去,那些坚守关隘城墙的土匪从没见过大炮,还以为是什
么巨弩,冲着白杆军嬉笑怒骂,眼睁睁地看着炮手装填铅球和火药,最后又看着
炮手拿着火把将引信点燃,只听轰的一声,铅球飞了出去,却没有击中城墙,只
是在山坡上弹跳了几下,不知飞哪里去了。
那些土匪笑的更厉害了,有的人还脱了裤子当场撒尿,气的秦丽华连忙转过
身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校准距离的试射,只听观测手大叫道:「正前方五十
丈距离,抬高炮口三寸。」炮手依言而行,然后用一个大筛子使劲刮擦炮管,将
里面的火药残渣清理完毕,然后再填装铅弹和火药,待一切完毕,拿着火把点燃
引线,只听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那大炮吐出一股火焰,炮身也随之往后一退,溅
起一阵灰尘,这一回炮弹直接落在土墙之上,砸的石块乱飞,整个墙体也随之摇
晃了一下。
接着其余两门炮也先后开火,其中一炮直接落在城墙上的人堆里,登时砸的
血肉乱飞,哀嚎连连,方才还狂妄的悍匪立刻偃旗息鼓,纷纷低头弯腰躲避炮击。
秦丽华十分满意,又指挥大炮发射了十轮,打的那城墙支持不住,终于坍塌
了一角,露出一条路来,秦丽华令旗一挥,大军一拥而上,冲入缺口,里面的悍
匪只抵挡了一会,就迅速地溃逃起来。
就这样,秦丽华用大炮平推而上,一日之间攻占了三道关口,至傍晚时,大
军已紧逼到匪窝大寨,就在这时,我看见岳父全家被押上城墙,一个个被按在地
上跪着,每个人身后都有拿着一把鬼头刀的侩子手,除了岳父奄奄一息之外,岳
母、沈雨、沈雪和三位姨娘都吓的面如土色,哭声震动,一个青衣女子向我喊道
:「赵羽!你不是想救你岳父全家吗?若是立刻退兵,我就立刻放人,大家各取
所需。」我连忙打马出阵,向那女子道:「你就是严玉喜?你打着劫富济贫的口
号伤及无辜,还有脸出来跟我见面?早早放了人质,主动投降,或许朝廷能给你
个斩立决,免你受那千刀万剐的凌迟之苦。」那严玉喜冷哼了一声,向我喝道:
「莫非你如此大动干戈就是为了给你岳父收尸?那好,我成全你!」说毕就挥了
挥手。
那些侩子手正要举刀,我弃马从地上抓起一颗石子,灌注了刚劲内力,拼力
扔了过去,只听闷哼一声,一个侩子手的脑袋被我掷出的石子打穿,身子往前扑
倒,当场倒落在城楼之下。
我大喝一声:「谁敢动刀,就是这个下场!」众侩子手听了,立时愣在那里,
那鬼头刀横在空中,一动也不动,气得严玉喜大声喝道:「若是再不动手,我先
宰了你们!」我心急如焚,打算放手一搏,暗运真力,一口气跑到城墙下,严玉
喜慌忙大喊:「放箭!射死他!」一时城楼上箭如飞蝗,我不敢停歇,使出壁虎
游墙术,以内力吸住身体不往下坠,在城墙上左挪右腾,晃来晃去,使弓箭手屡
屡失去准头。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登上城楼,立刻引来一大帮悍匪对我展开围攻,
我持剑杀入人群,凭感觉一剑一个,只伤其脖颈,立时倒下一大片人。
这时城墙下的白杆军叫好声震天,号角声也跟着响起,大军终于向着城楼发
起最后的猛攻。
我凭着勇力连杀数十人之后,真气有些不济,转攻为守,不过周围已经没有
人敢靠过来,一些悍匪只是躲在人堆里嗖嗖放冷箭。
正在此时,那边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我连忙看去,只见岳父、岳母、沈雪
和三位姨娘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只剩沈雨一人在那边哭嚎,那侩子手已经
准备向她砍去,我连忙从地上捡起一支弓箭,提气猛掷过去,正中那侩子手右眼,
他痛呼一声,倒下城墙。
我连忙提气越过众人头顶,飞快来到沈雨身边,替她解去身上的绳索,刚解
到一半,沈雨突然撞开我,惨叫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我分明看见她背上插了
一支白羽箭。
方才她撞我一下,正好替我挡了这支箭,我心里又惊又怒,还来不及发作,
又有数支箭射来,发出嗖嗖的破空声。
我持剑挥舞了几下,拨开射来的利箭,看那射箭之人,正是土匪头子严玉喜,
她见射我不中,气急败坏地丢下弓箭,持矛杀来,正跑到一半,只见一人从斜刺
里杀出,正好挡在她面前,我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秦丽华已经杀上城墙,后
面跟了一大波白杆兵。
她一边与严玉喜交战一边冲我喊道:「别管我们,快救下你的人!」我抱起
沈雨正要走,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似在呼喊什么,我连忙停下来静静听,朝那发
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沈雪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嘴里正在蠕动着要说什么。
我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扶起来,只听她呻吟道:「相公……对不起……。对
不起「一直不停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
我泪如雨下,连声道:「我知道,已经原谅你了!」沈雪听了,露出满意的
笑容,又看看我怀里的沈雨,终于闭上了眼睛。我连忙探她的呼吸,已经当场气
绝,接着我又去看了岳母等人的状况,每人身上都挨了重重一刀,连脊柱都被砍
断了,已经没有活口。
我只得抱着沈雨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回到大营里找军医给她拔箭。
那些军医正忙着给一群受伤的士兵疗伤,没空理会我,我便拉着其中一人道
:「你要是没空,就告诉我拔箭的方法!」那军医一边给士兵包扎一边把拔箭的
方法说了一遍,又给了我一些消毒的草药。
于是我抱着沈雨来到自己的营房,将她上衣除去,只见那箭插的极深,可能
已经碰到骨头,我先喂她吃了一剂安神镇痛的药丸,然后又点了她的睡穴。
见她已经睡的沉沉的,这才将那箭杆折断,拿出一柄小刀先在火上烤了一会,
在伤口周围割了个十字口,登时流出滚滚鲜血来,我于是又用匕首插入伤口挖箭
头,一时血肉模糊,巨大的疼痛将她从昏迷中惊醒,一时惨呼连连,吓得我连忙
停下手来。
谁知沈雨喘着气吼道:「姐夫!继续!这点痛我还能受得住。」说毕从地上
抓起一块木头咬在嘴里。我只得继续拧动小刀,缓缓挖出硕大的箭头,一阵恶臭
扑鼻而来,显然箭头被泡过马粪,这种情况如果不清理干净伤口,伤者很快就会
全身发烧而死。
她身子一软,显然已经痛昏了过去,我丢掉箭头,将她扶正,又用小刀刮去
伤口周围的碎肉,刮的白骨隐约可见,一时血流如注,巨大的痛楚再次又将她痛
醒过来。
她香汗如雨,又将木头咬在嘴里,发出呜呜的痛楚声,看得我心痛不已,可
惜为了救她命,还不得不用刀子一寸一寸地割肉。
就这样她昏过去又痛醒来好几次,终于将伤口清理完毕,盆子里满是黑血碎
肉,又用烫红的匕首替她封住创口,发出滋滋的烤肉声,那鲜血终于停止溢出,
她也再次被痛昏了过去。
我用金疮药洒在伤口,取来干净的棉布厚厚地包扎了一层,这才替她穿好衣
服,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趴着。
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想起沈雪临死
那些话,不禁潸然泪下,我怀疑方才自己做的对不对,或许我应该劝秦丽华退军,
可是打仗岂能儿戏,说退就退,如果扰动己方士气,那土匪顺势来个反击,不但
救不出他们,反而会连累成千上万的性命,那种时候似乎只有强攻一条路可以走。
想起秦丽华还在厮杀之中,我连忙收拾好心情,放下帐篷幔子,持剑重新冲
向战场。
只见那土匪寨子已经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冲入战团,见
到土匪就乱砍乱刺,耳边惨叫声络绎不绝,也不知过了多久,视野渐渐模糊,眼
前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颜色,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只是凭着本能挥动着手中
的宝剑,一团团黏液溅在身上、脸上,也不知是血还是水,耳朵也嗡嗡乱响,似
乎一直有人在我耳边说' 对不起'.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多久,忽然一个熟悉的人
影映入眼帘,似乎冲我大喊大叫,我却什么都听不见,照旧挥动着已经麻木的肩
膀。
她最后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然后重重给了我一耳光,我被这耳光
打的心神一震,这才回过神来,那种耳鸣的感觉消失了,视野里的一切又重新恢
复了色彩,发现已经是晚上,熊熊燃烧的火把照的四周通红。
眼前这人正是秦丽华,她冲我吼道:「你疯了吗?刚才差点伤到自己人!」
我见此松了口气,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在众人的惊呼中倒了下来。
朦胧中我感觉被人抬了起来,也不知道抬到何处,接着又有人用热毛巾给我
擦脸,再之后就陷入黑暗之中,待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军帐里,感觉浑
身像散了架一样难受。
低头一看,已经被人换了身干净衣裳,想来众人见到我昏倒,所以才把我抬
回军营疗伤,帐篷里一股子中药味道,出了一会神,突然想起沈雨还有重伤,也
不知恢复的怎么样了,连忙站起来往外走。
这时一个人正好往里面走,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抬头一看是个丫鬟,点头
一笑正要走开,那丫鬟却拉住我道:「你醒来了?可把我们小姐急坏了,长这么
大我还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关心一个人,特地把我从大营里叫过来照顾你,还给你
用最好的药。」我愣着道:「敢问你们小姐是?」那丫鬟却道:「亏她那么关心
你,你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可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秦丽华你总该认识吧,她
就是我们家小姐。」我拍了拍头,一直记着秦丽华是个女将军,却忘记她还是个
千金大小姐,只要是千金小姐当然得有丫鬟,连忙赔罪道:「多谢姑娘照顾,刚
刚醒来,有些神志不清,你家现在小姐在何处?战斗打的怎么样了?」那丫鬟道
:「听那些当兵的说,已经平定了这边的土匪,缴获了不少金银粮草呢,我家小
姐正在忙着清点物资,这回总算解了军中粮草的燃眉之急,姑妈那边总该放心了
吧,这些天我看她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跟着放心了不少,
于是拱手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那丫鬟道:「我是跟小姐的贴身丫鬟,大
家都叫我燕儿,你以后也这么叫吧。」说毕又用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直
到看得我心发毛,她才灿然一笑:「怪不得,怪不得,果然仪表堂堂,我们小姐
眼光还是不错的,不过就是年纪大了点,而且家里还有妻妾。」我被她说的有些
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道:「你们小姐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她嘻嘻笑道:「
你想打探情报?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再说我们家小姐早就订了娃娃亲,你就
是主意打的再多也没什么用。」这丫头真是难缠,我想起沈雨来,连忙向她告辞。
她却跟在我屁股后面道:「那个沈姑娘伤的很重,我已经派人送回大营,那
儿的杏林高手才能治好她的伤,若是放在这里,只怕没几日就会加重病情。」我
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燕儿姑娘,那沈姑娘是我至亲,不容有一点损伤,还是
燕儿姑娘想的周道。」燕儿嘻嘻道:「你一下子欠我这么多人情,如何才还的清?
「我笑道:「改日我一定托人送上最好的脂粉和首饰,望你能笑纳。」「谁
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家里一大箱子我用都用不完,我只想着小姐将来找一个疼她
爱她的夫君,这些年她一直在军中,外面看着威风,背地里受过多少罪,吃过多
少苦,只有我们这些丫鬟才知道,一般男儿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年纪轻轻
的女子,也没个倾诉的人,她又是个性子倔犟的人,认准的事很难回头,我看她
对你那样动心,不管你们结局如何,你万不可辜负她,欺负她,要宠着她,疼着
她,她虽然性子野了点,毕竟是军人出身,你多多包容就是,这样我们这些丫鬟
也没白为她操心这么多年。」说毕她叹了口气。
敢情这丫头为主子说情来了,也算是忠心为主,让我倍感敬佩。
我连忙作揖道:「这是自然,何须吩咐,有燕儿姑娘这样忠心的丫鬟服侍,
也是丽华的福气。」燕儿又道:「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与别的主仆不一样,
不过你昏睡的这段时间,我听你一直在梦中喊' 我原谅你了,别走' ,也不知对
谁说,你喊的那样伤心,肯定是那女子辜负了你许多。」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
面有人掀帘进来,正是秦丽华,她一眼就看见我,原本疲惫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
情,显得那样熠熠生辉,一路小跑来到我面前道:「你终于醒了,身上有没有不
舒服的地方?我让大夫给你瞧瞧。」我连忙笑道:「让你担心了,其实也没受伤,
估计是那天有些用力过度,所以才会晕倒。」她皱着秀眉娇嗔道:「你还说,那
天你就像疯了一样,红着眼到处追着人砍,浑身上下都是血,只剩两个白眼珠子
还在转,连我看了都有些害怕,要不是我一巴掌打醒你,不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
候,我知道你刚刚失去了那么多亲人,才那样伤心,可是也要保重身体啊!」说
毕她用手摸着我的脸道:「还疼不疼,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打你的。」我拿着她手
在脸上摩挲道:「傻瓜,打一下又算得了什么,我还要给你道歉呢,那天确实没
控制住自己,让你担心成这样。」两个人只管说着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燕儿
姑娘已经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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