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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忠义一行三人来到副将营房前时,校场上兵卒已晨练停歇,远远民夫们缠
头开灶,缕缕轻烟笔直飘高,如一根根毒针,刺入清澈透亮的碧蓝苍穹。
柳焽没有去监督操练。
她和另外一个姓李的偏将一起,站定在中军主营中的空地旁,脸色阴沉。
八个小卒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裤子扒到膝盖,正在受军棍责罚。其中五个
已经晕厥过去,余下三个还在鬼哭狼嚎。
个个屁股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没有分毫留情,晕了的也不见停,显然是奔着
打死去的。
李偏将的脸上已有几分不忍,但看柳焽不发话,也不好开口。
郡主这支兵马由她亲自统率,部下几位女中豪杰,虽说大都称之为副将,实
际却有地位高下之别。
朝廷指派的一正一副中,只有柳焽是那个实职副将,其余都是些杂号将军,
低了不只一等。
所以柳焽这个上官不发话,李偏将只能稍稍挪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袁忠义一眼扫去,就知道这八个必定是昨晚轮奸了柳小妹的巡夜卒。看他们
东窗事发要被当众活活打死,想必柳小妹得蒙老天保佑,从一群禽兽之中侥幸死
里逃生了吧。
正合他意。
丁小妖不知发生何事,只听惨叫不绝于耳,心中不忍,刚到柳焽身前,便忍
不住道:“柳将军,这八人犯了什么大错,要受这种重罚?”
柳焽板着脸道:“李将军,你在这儿盯着,但凡还剩一口气,便不准停。袁
大侠,丁姑娘,宋姑娘,你们随我来,郡主正等着呢。”
看丁小妖还想问,她摇摇头,道:“进来,你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汊口镇原本的百姓十不存一,他们此刻走进的营房,便是寻常民居拆掉院落
外墙,略作改修而成。
袁忠义打量一番门窗雕纹,知道这原本是个富户,外出征战之际,便是郡主,
住在这种地方,也不能算是屈就。
大抵是为了召集部属商讨便利,堂屋两侧内墙都被拆去,改用大柱支撑,卧
房家什也都被撤掉,四下环视,皆是军旅用具,已没了半点烟火气。
刚一进门,宋清儿就惊呼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丁小妖视线一垂,顿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颤声道:“这……这不是小妹么?
她、她、她她……她为何……”
地上摊着一条旧棉褥子,柳小妹直挺挺躺在上面,一张破单子遮着她锁骨之
下,大腿之上,和一条藏在里面的胳膊。
露出的部分到处都是青紫瘀伤。她左眼窝和嘴唇肿着,肩头、大腿甚至还能
看到两个结了血痂的牙印。
丁小妖和宋清儿齐齐抖了一抖,都不敢想象,那张破单子下面的她,会是什
么模样。
袁忠义看了一眼铺着地图的桌子后面,本该是主将位子的地方空空荡荡,也
不知说是正等着的郡主此刻身在何方。
柳焽低头望着目光呆滞的小妹,轻声道:“昨晚,有江湖恶贼来袭,营中少
了四个巡夜值守的亲兵。其中两个在道旁营房后被奸杀,屁股上用不知什么兵器
留下了柳字。小妹和另一人被掳走,在河边一棵树下被侮辱。那恶贼伤了小妹的
筋骨,让她一动便四肢疼痛。但小妹趁他强奸另一个亲兵,忍痛跑到了巡夜队伍
附近,算是逃过一劫。那人应当是极其恼火,返回之后,将吊在树上的亲兵虐杀
致死。”
丁小妖大气都不敢喘,颤声道:“柳……难不成就是那个柳钟隐?”
袁忠义在旁皱眉道:“不好说。听手法像,他也确实喜欢留下记号证明是自
己所为……可那人手下通常不留活口,以小妹的功夫,怎么可能逃得掉。”
宋清儿小声道:“兴许……是他的内伤也没好呢?”
丁小妖疑惑道:“柳将军,那……外面的八个是咋回事?是他们巡防不力,
才让淫贼悄悄潜进来的?”
柳焽脸色更加难看,咬牙道:“那八个畜生,是小妹打算求助的夜巡队伍。
当时小妹刚被侮辱,衣衫不整心神大乱。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他们……
当作刚被贼寇侮辱过的流民,轮番奸污。小妹担心被灭口,没办法将事情回报,
装成哑巴曲意逢迎,幸而哨卡内外军粮充裕,底下吃得还算饱足,才侥幸保住性
命。他们见小妹听话,就趁夜带回汊口镇,悄悄关在给营妓准备的住处中,说是
新来的。早上其他营妓去帮着收拾东西,小妹见那八个不在,才开口说出身份。
当时大营已经在搜索她们找了将近两个时辰,要没有那八个畜生,我们至少能早
点找到树下的另一位受害者,兴许……还来得及从饥民手中为她抢下全尸。”
她深吸口气,略平心绪,道:“夜巡乃是重责,他们擅离职守,强淫妇女,
罪无可赦,死不足惜。”
解释完来龙去脉,柳焽看向袁忠义,难得带上一丝央求道:“袁大侠,你武
功深不可测,能否劳烦你看看,小妹的伤,还有没有救。”
袁忠义面色凝重,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他过去蹲下,柔声道:“小妹,来,将手腕给我,莫要使力。”
柳小妹涣散的目光缓缓凝聚,跟着一声尖叫,挣扎起来,“不!不——!不
要碰!不要碰我!将军……将军救命——!”
柳焽眼含泪光,快步过去席地跪坐,双手按住她,厉声道:“给我看清楚!
这是袁大侠,不是那些糟蹋你的禽兽!不要动,让袁大侠为你救治!你也不想今
后变成废人,对不对!”
小妹面无血色,瑟瑟发抖,轻声道:“袁大侠……也是男人……男人……我
好怕……男人……好可怕……”
小妹挣扎的动作很大,单子都被掀开到一旁,新露出的部位,更加触目惊心,
惨不忍睹。宋清儿忍不住转头捂嘴,低声哽咽。丁小妖更是双拳紧握,恨不得出
门亲自给还没死的巡夜卒打棍子。
袁忠义叹了口气,将一股真气送入,为她镇定心绪,道:“小妹莫怕,是我,
我昨晚还找你借过皂荚,是我,不是那些可怕的男人。糟蹋你的那几个,都要死
了,都一定会死。”
小妹盯着袁忠义看了一会儿,不停哆嗦的身体,总算渐渐安静下来。
他捏着小妹腕脉运功疗伤,顶门缓缓冒起阵阵氤氲。片刻之后,他放下小妹
手腕,抬眼看向柳焽,道:“借一步说话。”
柳焽让在旁的另外两个亲兵过来照应,起身跟着袁忠义走到角落,蹙眉道:
“有救没救?”
袁忠义放低声音,道:“她受的内伤在下已经大体治愈,只要妥善休养,不
会有性命之虞。但……”
柳焽焦急道:“但是如何?”
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但那恶贼极为淫邪,应当是为了让小妹被奸污时
仍能动弹,又不至于挣扎得太激烈,给她骨节中的筋络经脉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
暗伤。原本由我及时施救还能复原几分,可她之后又被那些人轮流施暴,如今…
…即便是我刚才那样大耗真元为她修复,她的力气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柳将军,
小妹今后……怕是做不成你的亲兵了。她,已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柳焽面上神情微微一僵,迟滞片刻,才强挤似的提了提唇角,轻声道:“不
论如何,活下来……就好。”
她略一犹豫,转身走到小妹身畔蹲下,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袁忠义的诊
断原原本本如实相告。
小妹抽噎着抬起手,看着发抖的指尖,此刻的模样,像是比会死还要难过,
“将军……这是说,我……今后再不能跟你一道,上阵……杀敌了么?”
“是。”柳焽眼中的泪光已经消失不见,语气也已彻底平稳下来。
小妹轻轻一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声道:“我还能去伙房帮忙。”
柳焽叹息一声,站起,道:“你们带小妹回营房照顾,我跟袁大侠他们去见
郡主。”
丁小妖还是先忍不住的那个,问出了袁忠义早就盘旋于脑海的话:“柳将军,
郡主不在这儿?”
“在另一边。”柳焽简短答道,转身走出门口,没再回头看地上躺着泪流满
面的小妹。
小妹冲着柳焽的背影伸出手,但指尖颤了颤,最终还是无力垂下,放回了身
侧。
另外几个亲兵把单子给她盖好,一人一个角扯住褥子,就这么把她抬走了。
袁忠义跟着柳焽穿过院子,还没到门前,就听到屋中有个男人在哭喊央求。
“郡主娘娘饶命,郡主娘……将军大人饶命!将军大人饶命啊!小的并非自
愿,是老爷们下的令啊!将军大人明查!小的冤枉啊!”
柳焽眉头微皱,在门口高声道:“禀将军,袁大侠到了。”
一个隐含着森冷杀气,怒意如冰的凛冽女声应道:“进来吧。”
两个女亲兵一左一右迎上,道:“柳将军,规矩。”
柳焽摸出腰间防身匕首递过去,转身道:“鬼狄刺客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诸位要是有利器在身,还请暂时交出来。另外,须得让卫兵搜一下身。抱歉。”
“大敌当前,本该如此。毋需抱歉。”袁忠义包袱未带,身无利器,抬起双
臂道,“只是两位都是女子,是否有些不便?”
那两人板着脸道:“从军杀敌,无分男女。失礼了。”说着,她二人已前后
合作,将袁忠从头到脚细细摸索一遍,连鞋袜都没有漏过。
丁小妖和宋清儿交出防身武器,也被搜过之后,他们才跟着柳焽一起,开门
进去。
里头看样子并非起居之所,从窗子位置推测,以前应当是间仓房。如今改做
了住处,看摆设,并不像郡主卧室。
想必,是郡主招揽的武林高手起居所用。
袁忠义最先注意到的,自然便是屋子当中面挂寒霜的郡主闵佳。
她的确如柳焽所说,不施粉黛,戎装披甲,一身打扮已看不出半点女人味道。
但她仍不像男人。
她并没像柳焽等女将一样近乎刻意地维持英武阳刚之气。她的浓眉大眼,更
多显出的,是一种带刺的俊美,裹在这一身铠甲里,犹如包了一层菜叶,只探出
个尖儿的蔷薇。
若只有军中这些女子,在袁忠义眼中,郡主还算是颇为诱人,容貌地位两厢
合计,叫他蠢蠢欲动的程度,甚至能超过宋清儿那个不谙人事的小美人。
可眼下这房中,还另有两位叫男人挪不开眼的俏佳人。
那两个女子正当青春,略施脂粉,在这人人劲装短打的兵营之中,偏偏都穿
着雪青对襟齐腰裙,斜侧绣着云雾仙山。束腰之上,素色抹胸微露,赤色滚边旁,
颈窝亮着同样形制的流云坠项链。
兵荒马乱的年景,出门在外敢做如此穿着,一眼便是武林豪强风范。
她二人腰侧都带着兵器,两对峨嵋刺仍是同一模样,若非相貌身量大不相同,
怕是要被人怀疑乃一胞双生的姐妹。
其中一个身段修长纤细,却能将襟口抹胸撑得鼓鼓囊囊,可见其中双峰何等
饱满。她眉尾斜飞,眼角上挑,看着略有几分凶气,但唇红肤白,五官精秀,容
貌可称上等。
另一个看着年纪小些,个子更是远远不如,足足落下半头还多。但她眉弯眸
亮,唇巧鼻琼,肌肤如玉吹弹可破,颦笑间眼波流转,暗媚横生,便是襟口抹胸
宛如平铺,衣裙齐整之时,仍比那高挑女郎惹眼些许。
武林中往往只有豪门巨擘才有资格对弟子精挑细选,资质之外也不忘赏心悦
目的重要。
因此一眼扫过,袁忠义心下已有判断,先一步抬手抱拳,朗声道:“在下袁
忠义,表字智信。见过闵将军,见过两位女侠。”
如他所料,听到闵将军三字,郡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看向那两位武林女子,
道:“我不懂江湖上的事,你们两个,听过他么?”
高挑女郎一脸茫然,缓缓摇了摇头。
那玉坠儿似的小巧美人却蹙眉思忖片刻,道:“莫非是此前在江南行侠仗义
的寒掌仁心,袁少侠?”
丁小妖喜滋滋在旁道:“是他不错。”
她武功虽然不高,但江湖经验丰富,也看得出眼前两个女子绝对是名门出身。
能被其中一个听过,哪怕说的是袁忠义而非她自身,一样面上有光,心下甚喜。
“敢问二位是何方师承?”那女子侧目看来,出声问道。
丁小妖嘴快,见郡主没摆什么架子,心中怯意也散了,叽里呱啦道:“我是
丁小妖,我师父是水妖剑郑涟。这是宋清儿,本是我在别人家当门客时收的徒儿。
那边遭了兵灾,我护着她跟流民逃难到此,遇上……一些麻烦,被袁少侠救下,
才一起到了这儿。”
那女子微微一笑,正立抱拳,道:“原来是郑女侠的高徒。久仰久仰。我姓
单,名溪。这位是我师姐秦青崖。我二人皆是天岑派内宫弟子,与郡主算是同门,
此次特来相助。”
江湖门派好手颇多,贵胄之中的有心人,大都会以重礼换一个师承,未必要
真去修炼,只为攀上一层关系,紧急时有一批可用精锐。
单溪既然这么说,想来闵佳应当就是挂名在天岑派的外宫之中。
战火延烧数年,江山动荡,江湖又岂能偏安。不知多少零散宗派门户被毁,
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些不愿卷入烽烟之中的大帮派,索性闭户谢客,隐遁不出,只管门前雪,
不看瓦上霜。
有些钱粮富足,人手充裕的,则顺势而起,在各地称雄一方。
天岑派,正是后者。且与许多观望中的武林名门不同,天岑派与朝廷走得极
近,堪称忠心耿耿,似是笃定光汉气数未尽。
天岑派明面上分内外两宫,外宫门槛较低,不限男女,内宫武学则都偏阴柔,
因此多为从外宫选拔出的优秀女子。
这二人被准许离山来做郡主护卫,在内宫弟子之中,应当也是出类拔萃的新
秀。
那传闻中不知是否存在的天姥宫,兴许能从她们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袁忠义知道距离某个目的更进一步,心中大喜,面上却分毫未变,也客套两
句,口称久仰。
与单溪不同,秦青崖性情颇为倨傲,只随便拱了拱手,便冷着脸守在郡主另
一侧,好似不愿与男子多说一字。
介绍相识之后,郡主马上向袁忠义问起柳钟隐的事。
他略一沉吟,将对柳焽说过的,一模一样再对郡主禀告一遍。
郡主听罢,面色一沉,转身冷冷盯住屋中跪着的矮胖男子,道:“你可听到
了?”
那人痛哭流涕道:“小的听到了,小的听到了,小的知情不报,小的罪该万
死,求郡……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啊……”
丁小妖和宋清儿一头雾水,柳焽则蹙眉道:“获郡之中,果然也已出过事了
么?”
“对!”郡主一脚踢在那男人胸前,将他蹬得倒在地上,怒不可遏,“这混
账仵作,半个月验了六具可疑女尸,就因为担心做捕快的小舅子惹上武林高手,
只说是寻常奸杀案子。那些尸身上都有柳字,显然和此次受害亲兵是一人所为!”
她呛的一声拔出佩剑,额上青筋暴跳,“欺上瞒下,你是想看本将军也被那
淫贼掠去,等着给我验尸么!”
“小的不敢!郡主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袁忠义皱眉道:“原来那淫贼躲在获郡么?”
柳焽低声道:“汊口镇已追查细作多日,这两天除了你们这批,镇上一张生
面孔也没多出来。淫贼脾性,大都喜爱享乐,这鬼地方,他也应当瞧不上眼。我
昨夜就跟郡主商量,该去问问获郡那边是不是有了什么征兆,武功高强的淫贼大
都自负,应当不会忍耐太久。哪知道……还是迟了一步,没能防范及时。”
秦青崖哼了一声,道:“算他命大。要真色胆包天来探郡主师姐的营帐,我
和师妹管教他有来无回。”
丁小妖见她从不正眼看袁忠义,本已心头有气,当即大声道:“你们可别小
瞧了那个淫贼,袁大哥与他换了一掌,都没能擒下,还受了内伤。真要叫他摸进
郡主娘娘帐子里,还不知要惹出多大麻烦!”
袁忠义方才就已报过武功来路,如事前筹谋,只称是西南巧得奇遇,后得飞
仙门青睐,又蒙妻子倾囊相授。
但飞仙门已从江湖除名,树倒猢狲散,贺仙澄这位大师姐的名气到了整个武
林,也远谈不上响亮。
秦青崖唇角微翘,道:“袁少侠便是天资超群,九霄心法和五毒阴经,能练
出什么一流高手?还有那淫贼,真要武功绝顶,何至于沉迷采花,做这些无耻下
作勾当。”
丁小妖不服,梗着脖子道:“秦姑娘这可就不懂男人了。这男人不分高低贵
贱,本事大小,但凡还长着那话儿,又不是爱玩公子屁股的,怎么会不喜欢女人。
这档子事儿咱可不能以女子心态去揣度。你想想,武林中数得上的女高手里,成
婚出嫁养孩子的没几个吧?你再数数男的,除了出家的秃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的啊?”
秦青崖不屑一顾,道:“信口胡言。我姐夫便对我姐姐一心一意,从未因武
功高强有过什么下作念头。你才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袁忠义拽了一下丁小妖,朗声道:“姑娘的姐夫,说的便是天岑派外宫宫主,
马倚石马大侠吧?马夫人秦白鹿,可是令姐?”
丁小妖没管住嘴,啊哟一声,道:“美绝拔云山的秦白鹿?嘶……这看着可
不像啊……”
秦青崖柳眉倒竖,正要说些什么,单溪却抢先道:“袁少侠说得不错。秦师
姐的确是宫主夫人的妹妹。此等闲杂事宜,咱们还是过后再谈。如今应当细细商
量,到底该如何对付柳钟隐。袁少侠,此贼武功如何,只有你心中清楚。能否叫
我们师姐妹,也如实了解呢?”
袁忠义沉吟道:“我与此贼交手也只有那短短几合。只知道他内功极为霸道,
明明是寒阴真气,却暗烈如火,又察觉不到阴阳调和的迹象,似是单凭极阴便能
做到。”
柳焽在旁颔首道:“嗯,我细细问过小妹。她被侮辱的时候下身确实火烧火
燎,极为难过。这练了一身玄阴内息的淫贼,还有御使炽烈阳气的手段。”
秦青崖冷笑道:“诸位莫非半点不懂男女之事?哪怕并非处子之躯,没有事
前准备被男人硬闯,一样要疼得火烧火燎。这与阳气有甚关系。”
柳焽淡淡道:“小妹不曾有过男人,但也不是蠢人。她当时被淫贼百般羞辱,
过了会痛的当口,仍觉得火辣,才知道有异。她时常去帮忙照顾营妓,男女之事,
应当比秦姑娘懂得多。”
郡主狠狠踩了那仵作一脚,转身道:“柳副将,你也算半个江湖中人,这种
军外之事,就交给你了。仵作要没能戴罪立功,你就把他连着那小舅子一起下狱,
从重论处。三五日内要有大战,我顾不得这许多。”
“末将领命。”
郡主走向门口,迈出两步,转头看了看袁忠义,又看了看秦青崖,忽道:
“单溪,你跟秦秦青崖一起考校袁少侠武功。能不能留下帮忙,你们两个给我准
话。今日操练,黄昏前不需护卫。”
说罢,她迈过门槛,大步离开。
听她在外面呼喝召集兵马,嗓音中气十足,袁忠义心想,这位郡主应当有几
分内功底子。
柳焽扫一眼在地上瘫着不敢起来的仵作,看向单溪,抱拳道:“单女侠,袁
少侠身为男子,不可能做郡主的贴身侍卫。他武功惊世骇俗,你们不必考校得太
过认真。略做切磋就好。他此行主要是为了捉拿柳钟隐那个淫贼,与大家利害一
致,还请别太见外。”
单溪微笑道:“柳副将放心,都是武林同道,略做切磋就好。瞧你说得这么
认真,我多半不是袁少侠的对手呢。”
秦青崖眉梢一动,冷冷道:“以柳副将的见识,还是莫要妄下论断才好。真
正的高深武学,可不是天女散花枪那种歪门邪道。”
单溪背对着师姐眉头微蹙,对柳焽无奈一笑,道:“秦师姐在外闯荡得少,
说话不中听,柳副将别见怪。”
丁小妖哼了一声,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就你这目中无人的德性,打不
过淫贼被捉的时候可别哭着喊袁大哥来救。”
柳焽咳嗽一声,抱肘退到地上发抖的仵作身旁,淡淡道:“丁姑娘,宋姑娘,
你们过来。让出地方。江湖考校,还是要手底下动真章。我的确不是秦女侠对手,
眼界更是远远不如。袁少侠,那就劳烦你受累,露露本事吧。”
单溪略一沉吟,道:“袁少侠既然是学艺在飞仙门那样的阴柔宗派,又有南
荒奇遇,论真力雄厚,我姐妹二人应当不如你。”
秦青崖冷笑一声,拨开她迈上一步,道:“单溪,你言下之意,是咱们天岑
派外宫的云霞经,苦修多年,也比不上西南野路子的什么九霄心法?你不思进取,
至今云霞经未破三重,哪来的面皮将我这破了六重境界的也算进去?”
单溪低头后退,目光闪烁,恭敬道:“师姐教训的是,溪儿心中杂念太多,
那,还请师姐定夺。”
“峨嵋刺穿个口子便要命,考校功夫讲究点到即止,袁少侠远道而来,我就
以摧眉掌会会他。”秦青崖左足后撤,双掌前后一分,弓腰缩背,已干净利落拉
开架势,“袁少侠,请。你若能撑过五十招,便算你可用。撑过百招,这贴身护
卫的位子,我让给你也无妨。”
袁忠义不做起手,闲散站定,微笑道:“秦姑娘,在下追捕柳钟隐的时候就
已发觉,我奇遇之后功力大进,已非寻常一流高手能敌。依我之见,你我对上一
掌,你知道我真气大致如何,也就是了。真动手切磋,我江湖经验不足,未必收
得住。万一没能点到即止,伤了你这样的美人,惹郡主不快事小,叫我心里难过,
却是大大不妙。”
“好大口气。看来,你是没将我天岑派放在眼里了。”秦青崖微悬足跟猛地
一跺,云霞真气流转四肢百骸,白皙面颊浮现宛如春情的淡淡红晕,眼中精光一
闪,已使出本门“青云梯”的身法急速抢上,掌心一翻,真气外吐,竟带起一道
森寒罡风,向着袁忠义小腹打去。
宋清儿吓了一跳,不觉紧紧搂住丁小妖胳膊,双目圆睁,大气都不敢喘。
丁小妖武功不如秦青崖,但眼力总算勉强能够跟上,见她本该是绝户奇袭直
取腹下的劈空掌特意上挪对准丹田,知道这人嘴上恶毒,心底还是不坏,不禁暗
暗松了口气。
但她马上便失声惊叫出来。
因为那一掌,竟结结实实地打中了!
柳焽和单溪的面色,齐齐变了两变。
第一变,是没想到袁忠义武功竟会如此,这试探虚实的一招,都没能躲过。
第二变,则是没想到袁忠义武功竟会如此,这真气外放掌风猎猎的一招,他
就那么站着随随便便硬接下了!
袁忠义微微一笑,看着满脸错愕的秦青崖,后退半步,抱拳道:“秦姑娘招
式精妙,步法迅捷,在下自愧不如,闪躲不及。只是在下功力略胜一筹,姑娘靠
内家掌法,怕是伤不了我。”
虽说丹田是真气聚集之处,内家高手相争本就算不上要害,可……武学之道
终究是攻强守弱,这么一掌下去如泥牛入海,绝非“一筹”之差。
便是以丁小妖的眼力,也看得出,真打起来,秦青崖就是来上一百掌,打不
中致命要害,都是白费。
秦青崖面上一阵发青,提气后撤,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颤声道
:“你……你是不是穿了什么软甲?”
袁忠义没有答话,拉开衣襟,将内外上衣向后一扯,脱在腰间。
自然没有什么软甲,只有一个深紫发黑、触目惊心的掌印。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除了宋清儿稍稍偏开一点脸,但没挪视线之外,其余众
人并未因是女子而有什么回避作态。
单溪望着那掌印,暗吃一惊,道:“这是那淫贼柳钟隐留下的?”
袁忠义缓缓颔首,道:“我练过蛊宗的五毒阴经,他掌上寒毒被我用内力逼
在此处,到是没什么大碍。他吃了我一掌,恐怕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柳焽叹了口气,道:“若非如此,小妹怕是没命逃回来。算来算去,还是你
救了她这一遭。”
这时,秦青崖忽然一声低喝,打断他们,怒道:“你定是使了什么邪门外道
的妖术护身!你出招,与我对上一掌,我这次绝不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她莲足急点,看似纤细的胳膊火烧竹节般一串脆响,呼的一掌,
竟拍向袁忠义心口。
饶是反应快些的人能猜出她是要逼迫袁忠义角力,但这出手直取要害,已绝
不再是切磋考校。
袁忠义暗暗叹一口气,颇感失望,心道,这娘们如此自负,却连天岑派内宫
的《微茫烟涛掌》也不曾学过,看来先前用的心法确是《云霞经》,而非《青冥
经》中名为“云霞明灭”的法门。
他顿时对其失去兴趣,面挂寒霜,口中道声得罪,随手一掌,迎了过去。
嘭!
极其沉闷的一声从双掌相交之处传来。
秦青崖已将云霞经运至她能发挥出的极致。
她却绝望地发现,她这一掌,就像是打在了一座巍巍山岳之上。
旋即,那座山向她倒下。
她圆瞪双眼,想叫,却已叫不出来。
沛然巨力扫过,令她一时间连呼吸都凝滞在口鼻之中。
但她并未受伤。
仿佛那崩塌的山岳只在她掌前留下小小一块石头,将她轻轻一撞,其余轰鸣
巨岩,都擦着她的头面身躯翻滚而过。
秦青崖目瞪口呆。以她如今的境界,甚至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她憋在口中的尖叫,却不由自主拼尽全力释放了出去。
因为,她身上的衣衫,远不如她的人结实。
她出掌的右臂衣袖,倒腋下及腰之处,尽皆崩裂,碎成无数彩蝶,飘扬飞落。
一侧香肩玉臂,半边幽腋蛮腰,登时便仅剩素色抹胸护着前面,晶莹肌肤,
纤毫毕露。
她急忙回手遮挡,想要侧身躲避。
可四肢一动,霎时间半身酸软,她脚下一个踉跄,拖着尖叫声的尾韵狼狈摔
倒在地。
本就残破的上衣被压在身下,断了半边系带的抹胸无奈坠落。
浑圆雪嫩的一颗丰美妙乳,当即收进了袁忠义瞬息扫过的目光之中。
不错,算她身上还有两团可取之处……
精彩评论